PS:呼,這章寫了好久,精疲力盡,今晚只有一更
似乎是為了應和緊張的氣氛,密室裡的燈燭無風而動,空氣中有淡淡的血腥。
躺在臨時搭設的產床上,南子感到自己腹部傳來一陣陣劇痛,兩腿間有溼漉漉的感覺,去年四月份在泗上種下的種子,如今終於結了果……
可摘果子的過程卻不像她們結合時那麼美妙。
劇痛再度襲來,她忍不住喊出聲來,大口喘息著,像是溺水的人尋求幫助,兩名女巫祝握緊她的手,一名面板幹皺的老嫗在她腿間忙活著。
“胎位不正……”老嫗抬起頭對南子喃喃說道:“公女勿要想別的事情,再使把勁……”
這是她的乳母,懂得染血產床的所有奧秘,同時也能為她保守秘密,是值得信賴的人。然而南子就是無法集中注意力,宋國形勢如此,外面波詭雲譎,她怎能不去想?
自從上個月(一月)親近趙無恤的諸侯在陶丘會盟,建立“合縱”以對抗齊秦鄭魏的“連橫”後,中原的戰事已迫在眉睫了。作為與趙無恤最親近的國家,宋國當仁不讓要承擔起攻鄭主力。
宋國大司城樂溷回到商丘後,一直在著手準備此事——原本宋國是樂氏與南子共同主政,可隨著南子肚皮漸漸鼓了起,她便不方便再露面。於是她便藉口要進行冥想,與祖靈交流,從去年冬天開始就在毫社內閉關,縱使與人會面,也是躲在垂簾裡。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一月中旬時,樂溷卻突然染上了時疫病倒了,如此一來,樂氏和南子便無法聯手操持宋國。
一時間,讓宋公般親政的呼聲又在朝野上下氾濫,好在同屬於樂氏陣營裡的皇氏站了出來,次卿皇瑗很熱心地讓人給樂溷延醫問藥,同時承諾會處理好宋國出兵援趙一事。
“投之以木瓜,報之以瓊瑤……”他信誓旦旦地這麼說。
然而一直在暗暗操縱宋國軍政的南子卻察覺出了一絲不妥:皇瑗調派的兵卒,主要是樂氏族兵,以及與趙氏關係友好的大夫之家,而且據她在宮中埋下的暗線來報,皇瑗近來與宋公往來甚密……
她心中生疑,於是就在宋軍離開商丘的前夜,南子突然越過宋公,越過宋國正卿次卿,釋出了一紙卜辭,她藉口占卜得到的回應是今日出師不吉,讓宋軍延緩出城!
果不其然,這下宋公和皇瑗都慌了。
這本來就是君臣密謀已久的事,宋公渴望親政,皇氏則對南子的“牝雞司晨”憂心忡忡,二人一拍即合,打算乘著樂氏兵卒外調時發動政變,控制南子,奪回宋國政權,同時也脫離趙氏的操控,恢復宋國獨立自主的大國地位。
然而南子搶先看破他們的伎倆,於是宋公便仗著自己是國君,擁有大義名分,立刻夥同忠於公室和皇氏的那批人發動了政變,控制了宋宮和東城門,同時還向樂府、毫社發動進攻。
南子已經控制宋國十年了,信徒遍佈鄉邑,根深蒂固,那些政變者的力量遠不如她,就算樂溷奄奄一息,南子也有信心自己解決麻煩。然而就在她輕蔑一笑,想要稍微動動手指,就讓這場政變灰飛煙滅時,陣痛襲來了……
……
當她被抬進密室時,商丘已經亂作一團,南子和樂溷都無法出面的情況下,已經有不少人倒向宋公和皇氏。更惡劣的是,有人背叛了南子,在外宣揚她名為聖女,實為蕩婦,與晉國趙卿私通……一時間,輿情也對南子極為不利,宋國的局勢變得未知起來。
南子縱然有無數種反擊的法子,卻只能無助地躺在產床上,任由老嫗擺佈。
她心裡頓時生出了一種無力感。
她在外人面前是神聖不可冒犯的宋國大巫,是高不可攀的子姓公女,可歸根結底,終究是個柔弱的女子。
當懷胎十月時,南子才察覺到卸下那些頭銜的自己是多麼脆弱。
“婦好也曾有過這般困窘麼?”她不由想到了另一個位高權重的女人,她的一位遠祖。
南子翻閱過武丁時代的卜辭,裡面記載武丁的妻子婦好不但參與的政務,會見耆老,巡視王畿,她甚至有自己的封地,極為富有,遇上有戰爭時,她還會與武丁一同出征,夫妻二人一同屠滅不服的方國,載譽而歸。
總之,婦好參與的事務甚多,凡是男人們能幹的事情,婦好都有所參與,巾幗不讓鬚眉,有時候她簡直就是半個帝王……
然而就是這樣一位英武赫赫的女將軍,女英雄,卻死於產床之上。
“甲申卜,殼貞:婦好娩嘉?王佔曰:三旬又一日甲寅娩,不嘉……出貞……王……於母辛……百宰……血……”
當看到龜甲卜辭上出現這一段時,南子的心一下子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