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嵇話裡深意一重蓋過一重,溫行儉眸色漸深。
至少在他看來,桓儇信任裴重熙多過於信任他們溫家。畢竟那兩個人是自幼相識,相互扶持至今。
“阿翁。”
溫行儉傾身湊上前去,沉聲道:“如果按照您所說,這二人其實互不信任。那我們是不是可以借這個機會讓他們徹底不信任對方。大殿下如今在朝中勢力已經不同去年,且不說朝臣,在民間也是頗有民望。如此......”
手中魚竿一晃,溫嵇收杆卻不見魚。凝視他許久,原本如同無波古井般的眸中突然波瀾乍現。
擱下魚竿的溫嵇起身立在石欄旁,負手憑欄遠眺。
“如今桓儇風頭正盛,你若迎刃而上勢必為她所斬。”撫摸著欄杆上的雕花,溫嵇斂眸喟嘆聲,“更何況她本就十分忌憚我們外戚的身份。身於局中,該避芒時就避芒。如此才能保全退路。”
溫行儉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須臾憶起如今空缺的萬年縣令一位。
“這宗家獲罪。萬年縣令便空了出來,有許多人求到了孫子這。阿翁以為……”
聞言溫嵇偏首看他,“若是族中有人合適你可安排過去。可若是其他人求到你這,莫要理會他。”
心知祖父對此事極為忌諱,溫行儉頷首應下了他的話。正準備告辭的時候,溫嵇突然叫住了他。
“你父親不懂事,你也不懂事麼?淇栩終究都是陛下,有些話不該說的還是別說。否則誰也保不住你。”
聽出溫嵇話裡的意思,溫行儉心裡不由一咯噔。莫不是阿翁知道了他和阿耶痛過宮中眼線,在桓淇栩身邊詆譭桓儇和裴重熙的事情。
一想到自家妹妹同他哭訴,桓淇栩說他終歸是皇帝,許多事情不許別人妄言的事。溫行儉止步轉身作揖。
“阿翁並非我們如此。只是大殿下她實在是可惡。竟然同淇栩說她比我們更加可信。”溫行儉頓了頓看向溫嵇,斟酌著繼續開口道:“淇栩年紀小,哪裡分得清那麼多彎彎繞繞。孫兒也只是不希望他被小人矇蔽。”
“行了。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可淇栩說的對,他終歸是皇帝,行事容不得旁人指手畫腳。”話落溫嵇擺擺手示意他退下。
雖然溫行儉還有話要說,但是溫家規矩森嚴。他也只能躬身告退,留下溫嵇一人繼續憑欄遠眺。
那日裴園的事,最終還是消失在長安城的坊市中。比之傳聞中跪了好幾個時辰,更令人津津樂道的,還是裴重熙派人送給裴濟那塊匾額。
雖然只有寥寥數字,可一旦深究起來卻非常有意思,但是裴濟一門對此事莫如深諱。不論旁人怎麼問,全做不知。
如此下去沒幾日也淡了下去,更吸引人的還是宗家的案子。連審了幾日,宗家那邊終於鬆了口。對攜刃入幾禁,貪墨瀆職,私度財務以及下毒謀害青州長史嫁禍大殿下等事供認不諱。
如此數罪加在一起,宗家父子皆被判斬首示眾。
刑部大牢內,荀凌道看了眼負手望向牆上高窗的宗師道,嘆了口氣。示意身後的獄卒擱下食盒。
“宗國老,用完膳好上路。”
見宗師道不動。荀凌道挑眉作揖,“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您以前教過學生,在棋局中要麼是棋子,要麼是棋手。過於強大的棋子最容易被棋手忌憚。”
“你比老朽好。只是不知道你走得這條路是對還是錯。”宗師道伸手摸著牆上青磚,低嗤一聲,“看在你我師徒一場的份上。老夫再教你一句話,為棋子也要學會居安思危,逢變思退。”
“老師的話,學生自當銘記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