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路走到腳痠,李羅羅這時才明白過來自己碰上的不是簡單的迷路這種小事了:“難道是述異怪志裡說的‘鬼打牆’麼?”
愈是往前,路邊商鋪人家裡透出的瑩瑩光亮就越弱,漸漸地遠了。李羅羅這才意識到自己已沒了燈光照明,是完全靠著清冷的月光在探路行走。
一輪圓月當空而掛,明亮皎潔,如水月光傾洩而下,李羅羅甚至可以透過自己絳紗籠裙看到綾羅底裙上纈印的忍冬紋。不禁開始感嘆:“月色真是美呀。”開始沉浸在月光所帶來的美麗享受中。
“等等,今天不是十五呀,哪裡來的滿月?”
李羅羅開始掰著指頭回憶今時今日,漸漸覺得後背冷晶晶一片沁涼:“今天都月末了!”
春天獨有的薄涼溼氣將李羅羅包裹起來,一片白色的小小花瓣如白蝶翅翼一般翩然而下,沾在李羅羅的裙邊。
稀稀落落三三兩兩的小小白色花瓣落到地面上,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炫目的柔和水色。
淡淡的霧氣掩映下,遠遠的道路盡頭一顆綴滿如水月色的大樹正熠熠生輝。清風送來落瓣,覆蓋了樹下一大片區域,甚至波及到遠處李羅羅的裙裾之下。
許是月光清輝下的梨樹落瓣太過哀豔美麗,李羅羅挪不開眼,一步步踏入了被梨瓣遍灑的圈囿之中。
明月清風,白梨花瓣,像髮髻上的珠玉釵,像衣袂上的銀紋刺繡。李羅羅竟置身到了一個滿是翻飛花瓣的世界,頭上、肩上、甚至連裙角上都沾染上小小的花瓣。這些片片的月白色彷彿帶著迷人的魔力,讓人一沾上就舒爽開心。可是悄然落下的花瓣又像白色的嘆息般讓人不禁憐惜起來:“怎麼都在飄落呢?”
不知不覺,李羅羅踩著一地梨白,走近了那株幾乎遮天蔽空般開得如雲如荼的梨樹。散開的枝幹沒有多餘的綠葉,僅僅只是一簇簇、一籠籠的堆花茂景;吐蕊的小小花朵在施展芬芳,放出點點瑩光,縈繞在梨樹周圍,形成一層淡淡的光暈。
樹下,一個細挑的身影綽約朦朧,素白的披衫觸地,一把竹骨細白絹的綾傘擋住了上半個身子。淡淡的風隱隱畫出了飄逸的輪廓,以及纖瘦高挑的雅緻風韻。
她——在看梨花麼?
僅僅一個背影,連李羅羅都在感嘆觀梨女子的繾綣多情,甚至不禁幻想她是怎生的清冷氣質與淡掃娥眉的疏離貌美。
“這位娘子,你一個人嗎?”李羅羅被清麗的背影給迷惑了,不由得心生憐憫開始擔憂起別人的心情來。
細絹傘面微微一顫,像是持傘人微愕間一個怔愣。
李羅羅心也跟著揪了一下,開始責怪自己唐突了眼前美人。
但是好在美人似乎並未過多在意。慢慢地,持傘人扭身轉了過來。
的確如此,一副清淡疏離的美人畫目,眼角眉梢還帶著些淡淡的哀愁,亦或者該稱之為“迷離”的困惑。漏灑的月色、點點的瑩光照著細膩的膚色,好似容色生動流溢的白瓷模樣,令人嚮往。
可是,那遠超過普通女子的高挑身姿,那瘦削臉龐的稜角輪廓,分明是個——男子呀!
李羅羅本來充滿豔羨欣賞的神色以石化崩塌的速度迅速變成了凝在臉上的尷尬。勉強扯出一個道歉的笑容:“你好呀,這位••••••怎麼稱呼呢?”
對方嘴唇微微開合,像蜻蜓點水般輕巧無意地說出:“我叫賀若夕碧。”
“真是個詩情畫意的名字呢。”李羅羅真誠讚美著這個極其符合對方氣質的好名字:“碧色的夕照,真是美麗又奇特的景象呢。”
賀若夕碧也微笑著,將傘輕巧地沒過李羅羅的頭頂。撐傘的纖細手臂帶出了白色披衫下一截湖青色水袖,質感輕柔地像是要拉人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