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的是位置!”朱慈烺持劍而立,兩步跨到蘇京面前,哐噹一聲拔出尚方寶劍,寒芒閃過,在地上點了三點。
石屑飛濺,蘇京膽戰心驚地看著地上三個白點,總算與腦中的地圖契合起來。
“襄城縣最北,已經過了郟縣!”朱慈烺劍尖指著最下面的白點道:“焉有撤退時不派兵殿後,保護老弱文官之理?這顯然是闖賊精銳由襄陽北上,而老營、偽官撤回不及,被秦兵追上了!秦督若是再追,可就不是闖賊的誘敵之兵,而是精銳大軍了!”
見蘇京還要辯解,朱慈烺冷哼一聲:“若是我所料不差,闖賊伏兵就在郟縣等你們呢!”
朱慈烺知道歷史大勢,卻不知道孫傳庭具體敗在哪裡。來到汝州之後,他調集當地方誌,繪製戰略要地的地形圖,對於郟縣格外矚目。不僅僅是因為孫傳庭曾在郟縣敗過一次,也因為易位而想,如果他是李自成,也肯定是要在郟縣設伏的。
從地形圖上看,寶豐、郟縣、襄城三縣構成了一個穩固鐵三角,在山脈交匯的平原、低崗處扼守了南北、東西通道。這肯定也是古人選擇此處繁衍生息的緣故。
這三縣又都處於伏牛山脈餘脈,各有山峰數十。然而山體走向和位置,決定了三地的戰略區別。
寶豐縣西靠伏牛山脈的外方山麓,西、南、東三面有山,其中又主要集中在西、南面,東面只有兩個山頭超過百丈。
郟縣同樣被群山環繞,卻是呈現出一個馬鞍形,東南、西北高,中部低。東南部為外方山餘脈,低山綿亙;西北部為萁山山地,峰巒起伏;中部為北汝河沖積平原,沃野坦蕩。
襄城的西南部則是連綿矮山,北部為丘陵,中東部是平原。這些矮山低崗在地理學中屬於“矮”“低”,實際上卻也有百丈之高,足以成為攔截大軍的屏障。
將這些山畫在紙上,一目瞭然可知寶、郟、襄三縣之間的平原地貌便是主戰場。
如今官軍佔據寶豐,等於佔了這個三角形的一個角。
李自成佔據兩角。其中襄城有群山為屏障,要想攻打襄城只有先打郟縣,否則便有被抄後路的危險。
中間平原為兩軍通途,皆不得地利。
對於官軍而言最好的決戰處是往西靠,借山勢設伏。
對於闖營而言,則是往東就郟縣設伏,只要引官軍進了“馬鞍”中間的平原地帶,足可以加以重創。
如今孫傳庭正是一門心思要往敵人的彀中鑽,這怎能不讓朱慈烺焦急上火?偏偏孫傳庭、蘇京等人還格外有信心,好像只要發兵,必然能贏一樣。
“去年秦督就是在郟縣設伏打得李自成好生肉疼,若不是因為軍紀渙散而遭敗績,焉能有李闖今ri?”朱慈烺再次耐心勸道:“如今只是主客顛倒?秦督莫非就識不得了麼?”
“殿下,秦督長於戰陣,自己用過的路數,自然有破解之法!”蘇京總算找到了反駁的角度:“殿下只管在洛陽督戰,坐收捷報便可。”
“愚昧!”朱慈烺終於忍不住罵道:“那汝州怎麼辦!大軍屯糧之地,只有三千殘兵看守麼!”朱慈烺也是來到汝州之後才知道孫傳庭留下三千兵護糧,想想也不會是什麼精銳。
“白沙更在汝陽以北五十里,”蘇京道,“距離洛陽也不過五十里,闖賊大軍如何抄我糧倉?”
白沙是汝州北端,在白降河邊,也是孫傳庭屯糧的確切地點。蘇京對於太子殿下的擔憂並不以為然:白沙作為屯糧地乃是軍事機密,就算營中許多將領都不知道,更別說闖賊了。退一萬步來說,就算闖賊知道屯糧之地,又如何繞過大軍聚會的大路,繞到如此後方之地?若是兵多,難以透過伏牛山窄道。若是兵少,即便去了又有什麼意義?
朱慈烺緩緩收起劍,看著伏在地上的蘇京,終於無奈道:“你起來吧,該說的我都說了。本來吳先生的意思是他跑一趟寶豐,但我以為這事最好是我親自說,以免你們胡思亂想以為有人蠱惑我。現在看來,秦督是鐵了心要打這一戰了。”
蘇京聞言,心頭不由一軟,嘴上卻不放鬆,仍舊跪在地上道:“殿下,戰陣之事,還是交給秦督便可。”
“就連等等左良玉都不行麼?”朱慈烺迂迴道。
反正左良玉是死都不會來的。
“軍情如火,等不得了啊,殿下!”蘇京動情叩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