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陰錯陽差,老大老大放下禮品告了辭,十三依舊吊兒郎當,心裡卻不著痕跡地鬆了口氣,有些人,能不見就不見,大初一的,他可不想給自己添堵。
及至把雲城的幾個權貴走了一遍,再回家時天已將近正午。
仨兄弟回了家照常要去上房覆命,一進老頭子的園子只見那會客廳外站著幾個差人,都穿著政府的公服,三人一見就都心有靈犀地回身想撤,卻見管家打頭迎了出來,回說奉老太爺的命請三人進去說話陪客。
三人只得三步一磨蹭,腿上不甘不願,臉上卻堆著得體的笑容進了抱廈廳。
一進門,果見市長白仰雄正坐在東面的椅子上和老頭子談笑風聲,臉上帶著小輩的謙恭。
白仰雄一見三人進來便轉過身來,笑著招三人過去,而一旁團桌上坐著吃茶的白鷺和白擇,見三人進來都趕忙站起了身。
三人先上前問候了白仰雄,又各自落座喝了一回茶,說些過年的吉祥話。
老頭子見十三一直懶坐著不開口,就命他去取了新鮮果子給白鷺白擇送去,讓小年輕的一齊說話,
白仰雄見狀十分贊同,“老世翁說的有理,小年輕人和咱們在一起拘束的很,拘束的很,還是年輕人有話題!”說著看著遠處的白鷺哈哈一笑。
白鷺本是偷偷望著十三,一見自己父親意味深長地瞅了自己一眼,忙又低了頭。
白仰雄已過知天命之年,卻因保養得體十分顯年輕,油亮的大背頭顯得他的大方臉更加闊白,小雞嘴上頂著一個碩大的鼻子頭,一雙圓滑精光的小眼上卻沒幾根眉毛,活像他媽生他時就忘了給匹配上。
十三每每看到白仰雄這張滑稽萬分的臉再配他那時時故做嚴肅持重的神色,就禁不住想笑,奈何卻每每只能忍著。
及至十三把果子放到團桌前,一直矜持端莊的白鷺才微微抬起頭看向十三,卻見十三冷著臉,在白擇小聲殷切的召喚下坐在了白擇身邊。
白鷺忽然見了十三的冷臉,一時不由把早打好腹稿噎回了肚裡,
剛剛她見大人和十三寒喧,顧著千金大小姐的架子,她一直未敢抬頭插言,生怕被霍家的差人瞧去了恥笑自己,便是一見十三她心裡就已湧起波濤翻滾,她也強行端著面上波瀾不驚,努力不露分毫。
但她那耳垂上一對鉑金鑲紅寶石的耳墜子卻在兩腮搖搖晃晃,出賣了她,韶示著她強做淑女的一絲漏洞。
現下連她手下的絲帕子也早被絞的皺摺之極,可見她一年未見十三之殷切,而此時十三又坐在她面前,她內心裡早已禁不住芳心大亂。
她端著一杯碧螺春優雅地喝著,嘴裡卻品嚐不出什麼滋味,若沒見十三時,她還不知原來自己對十三如此想念,又見天將正午,她又禁不住怨父親剛剛說笑個沒完,白白佔了自己有限的時間。
白鷺強自盡量慢慢喝完一盞茶,拿出手帕做勢一抹塗了口紅的豐唇,才儘量端起十分莊重的笑向十三道,“好久不見,過年好。”
她說完又用餘光暗地審視了一下自己的打扮,外面穿的是極其鮮亮的桃紅色呢子大衣,裡面穿的是是國外最時興的黑白格子洋裝套裙,腳下一雙長筒黑皮靴,再加上自已時髦的燙髮,精緻的妝容,怎麼看都無可挑剔。
她自覺這一年來被外國的水土滋養,現下更比以前美了許多,而若論時尚摩登,她自問雲城哪個千金小姐都是比不上她的,望塵莫及而已。
十三見白鷺笑意靨靨地和自已說話,他長腿交疊一言不發,聞言只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飲而盡,半晌才偏過頭去,漫不經心地地“嗯”了一聲。
白鷺見他一如既往的冷淡,便是來時已有心裡準備,還是禁不住尷尬的微紅了臉,她強自挺胸直背,暗暗慶幸自己出門前把脂粉多塗了兩層,方能現下不易被人察覺。
那邊白擇卻毫無察覺自家姐姐的坐立不安,還在搖著尾巴和十三說那些國外有的沒的的閒話。
白鷺見十三微微側著頭聽著自家弟弟說話,她不好插嘴,只好訕訕一笑,裝做看風景的樣子,透過會客廳的擦的一塵不染的玻璃窗向園子裡看去。
她不是第一次來霍家,從七年前白仰雄來雲城走馬上任,她第一年就隨父親來拜過年,此時她暗暗打量著這赫赫揚揚的大宅院,見院子依舊雕樑畫棟頗有古風,園子亭臺樓閣無一不精緻,必是年年修茸,可見籛家財大氣粗,雲城首富不是浪得虛名。
及至她看風景看的脖子都酸了,卻見自家弟弟還在旁邊喋喋不休纏著十三說話,
白鷺自以為市長千金該端莊持重,便是裝也要裝出來十分,故而在外從不肯多說一句話,生怕被人拿捏住成了笑話。
她自七年前第一次見了十三就芳心暗許,七年來不管十三態度如何惡劣都未曾動搖,而兩家之前亦是對二人成年就訂親的事都心照不宣,白仰雄是一百個贊成甚至上趕,老頭子近兩年倒是半推半就模稜兩可。
未曾想後來蹦出了小妖女,一因倆人未大張旗鼓地辦喜事,二因小妖女來的時間又短,故大多數人並不知道十三已成親。
白家只有一個白擇瞭解內情,但他卻不敢回家告訴,他雖性情純良沒甚心眼兒,卻自有他的小心思:誰會去主動做個吃力不討好的差事?當差不只為受贊,卻更不是為了討打。
便是自己傳了話也只是白白當個風箱子裡兩頭受氣的耗子,還得多半是個捱打的耗子,————他姐打人可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