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會兒她就會知道自己想太多,妙韻見了她是心喜,但那焦急的臉色和慌張間回望的神情卻不是因朋友相見而產生的喜悅之情。
煙波江是貫通東西、赫赫有名的商用水道,兩岸停靠的運貨船隻和客運船隻數不勝數,經常導致這條水路擁堵。為此,朝廷派公差人員於晨、午、暮間巡視兩岸疏散河道。大煌國對農業與經濟並重,商業的發展強大對國家繁榮有很大的推動作用,在煙波橋上走一圈,外國人就可看出強盛之國的壯哉之景。
妙韻到了傾城跟前,緊緊拽住她的胳膊,急切的吐出一路:“傾城幫個忙,這東西很重要,我……”,說著一邊回頭看,傾城只看見她焦急的神色和汗流涔涔的額頭,聽她說的話一頭霧水,見她要走,就拉住她要問清楚。
橋頭那邊熱鬧極了。來往不絕的行人正被一股有力的反人流劃開一道彎彎窄窄的縫,當先一個開路的人再眾多人頭中格外醒目。那人面色凝重,氣勢兇悍,後面跟著幾個人呼喝著行人讓道。
傾城面對妙韻,一抬眼正好瞥見那盛氣凌人的一幕,心想這天子腳下之城也有這一幫子粗魯無禮的人,怎麼沒人管。
“來不及多解釋,我找不著合適的人,只好請求你幫我暫時保管下,等過陣子風聲不再緊了些,我再取回來!你也趕緊走,別讓人看見。”妙韻是半抱著傾城說話的,匆匆一瞥都會以為她們是在敘舊。
“…好吧。哎,你自己小心點!”。兩人交換下眼神,妙韻錯開離去。
也就說話這幾秒的時間,那幫氣勢洶洶的開路人群已經行至眼前。
呼啦啦,那群人帶來的氣勢和強風打亂了有序的人流。在不寬敞的橋上,多股人流交織碰撞,或駐足賞景的、或匆匆過橋的、或橋上擺攤商販的都如同混亂的蟻群一樣。
這混亂的時刻不一會兒就平息了,傾城從那群開路的、吆喝的、抬著傷患的人群中迅速回過神,才發現手裡的東西不見了。這時,身邊想起妙韻顫抖的聲音:“啊!這…完了。”。
傾城被人群推擠得撞到了石欄杆上,她聽到妙韻的回聲一驚乍,嗖然支起微微有些發麻的肩膀。
妙韻趴跪在欄杆上,眼睛直勾勾看著橋下正靜悄悄流淌的江水,她額前的碎髮被汗水打溼,有些發黃的臉蛋配上泫然欲泣的眼眸,讓傾城看的吞嚥半晌,默不作聲。
傾城想走過去安慰她,懊惱於自己被於剛才騷亂的擾了心神。
“喂!你瘋啦?!”傾城腳才剛邁出去,眼前一晃道,心裡一緊使出渾身力氣欄住了那瘦弱得令人感到心疼和絕望的身影。
“你!好好待在這,我下河去找。”看著妙韻失神的樣子,傾城不知道什麼事讓她打擊這麼大,為了讓她放心又安慰一句,“那東西還有些重量,不會讓水流衝太遠,我能把她找回來!”
傾城說完,放下藥包,飛快跑下橋去岸邊沒聽見妙韻後面還說了句“入水之墨一化開就沒用了。”那聲低喃,是視如性命之物,在多少次拼命保護中依然被破壞後的絕望哭訴。
傾城在岸邊租船要到河中心,可沿岸的船,要麼是即刻出發的貨船,要麼是私人商賈包的船隊,一時也找不到可以私人暫用的船。
不敢走太遠耽誤時間,她索性下河去找。江水是不涼,但這煙波江沿岸盡是商鋪,岸道每日人群繁多,水質自然不多好。傾城斜著水流向中心遊,一個猛扎沉到江底。水不深,但很渾濁,到了水底什麼也看不清,摸索一番,把泥巴都扒拉扣出幾個疑似物件,傾城往上游了點,接著水裡的昏暗光線,一看手裡幾個物件竟是一些破鞋子、破髒帽以及一些衣服,抖了一番沒見著那棕色布袋,她心中牢騷滿腹只覺得這煊州城的所有河水都給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河底沒有,難道是被沖走了。傾城又順著水流潛游一段時間,累的她夠嗆,依然無所獲。緩口氣她浮上了岸,想要告訴妙韻再多找些人來下河。
妙韻看著傾城,喊她上來別找了,她心裡苦澀一笑:天命如此,一路重重阻撓好不容易到了京城,卻依然難以抵抗那些人,但如果這麼算了,全縣百姓及鄰里鄉鎮上的幾萬居民的性命和希望就這麼放棄麼?還有父親的性命,自己要如何交代。想到這,她感到愈發苦澀,眼中淚花不禁流下。
“妙韻!你…”傾城在水裡看見這一幕,心中愧疚難當,自己這回搞了多大的錯啊,妙韻把自己當好朋友,而且來京城一路上對她們照顧有佳,又這麼信任自己想請自己幫個忙,結果都怪自己吧。一抬頭,瞧見妙韻背後一個農夫樣子的人正拿著扁擔朝妙韻靠近,那時而閃爍不定又轉瞬而逝的兇狠神情,讓傾城不由地提高警惕,連忙朝妙韻喊到“小心!”。
那個農夫被這一喊,似乎是被驚嚇得而沒拿穩手裡的扁擔,在周圍人看來是無意間朝妙韻倒下去,眾人絕想不到那扁擔會暗藏玄機,只需輕擊人身,那邊緣無數細密而銳利的鋸齒就會在人身上留下傷口,而這隻有那意圖行兇的農夫心裡最清楚吧。
傾城看那橋上的一幕,直覺那農夫要加害妙韻,無奈自己在水裡離得有些遠,千鈞一髮之際她也顧不得會暴露自己的身手,使出內力就要往橋上衝。
不料,她的腳下卻被什麼東西纏住了,越掙扎河底的東西反而越像個長了眼的利刺一樣往她腿上扎。
傾城急了,那妙韻此刻心中鬱郁,並沒有立馬反應過來,所以只有她發現問題也只能她來救。她一模袖袍裡藏著的笛子劍,準備劃開水裡的不陰物體,使出輕功飛離水面。
赫連坤和君無憾從平南縣調查完,一幫人有四五個要經過煙波橋到九卿司覆命。君無憾滿面鬱色地慢吞吞走在最後,而赫連坤疾步前行著,已經帶了兩人屬下侍衛拐到了橋頭,離妙韻站的地方只十幾米的距離。
赫連坤也被突如其來的喊聲拉回了思緒,定睛一看前方,也不多想抽開旁邊侍衛背的弓箭就射了出去。不大的力氣,也沒多遠的距離,那箭把扁擔打偏了,也就是相撞的一會兒,妙韻躲開了危險。
傾城一看有人解難,也不想停留,一個猛扎水底掏出笛子劍輕鬆地割斷了束縛,把那東西一拽出來,她才瞧清細竹條編制的破簸箕勾住了一隻沉積不少汙泥的破陶罐,那陶罐從罐口到陶肚子斜著破了半截,只剩一隻陶罐耳密密麻麻繞了麻繩布條,正好和竹條纏著解不開。
傾城嘴一撇就要順手扔掉,突然發現沒在水裡的陶罐隨著晃動的水一上一下地漂著東西,看著就像要找的布袋。堅持不住了,傾城隨即上了離自己最近的一艘小貨船上,再人來攆她走之前一扒拉,欣喜地準備將剩下的破爛貨重扔回水裡。
試想,一個俏麗的少女絲毫不顧及形象扔垃圾,總覺著不好,這一猶疑那船家和幾個縴夫走進了,還不斷難聽的說著:“什麼人?快走來!別影響我們泊岸卸貨!”
傾城心裡頭嘿嘿一笑,腳一踢那些破東西從船尾滾下了甲板上,然後又趕緊跳水遊走了。一路跑到橋上時還在想自己剛才想這麼多幹嘛,不就一些廢垃圾也值得浪費時間,頓時對自己這一凡事瞎想多的壞毛病感到無語…。
“妙韻,你怎麼樣?”傾城關心妙韻,卻忘了自己的樣子。還是妙韻見了,拍拍肩示意她別亂動,並拿出包裹裡僅有的一件披風,給傾城披上,然後才回道:“我沒事。多謝這位公…大人!”。
妙韻一笑,又看看赫連坤身著官服立馬改口,她暗自壓下心中的不悅。瞧他穿的竟然和府衙的大人是同一類別的,她不由得心中憤懣起來,即便剛才他好心了一回,但她對這種穿著紋錦玉腰帶的人誤解頗深,從小就見過這類官差,最近愈發覺得他們都沆瀣一氣、不值尊待。就在剛才,她去京府衙再次提交證據,卻被那幫官差推脫攆了出來,如今證據已毀,想想這經過越發猜測和懷疑是不是那些人故意地要給她頻頻使陰招,以阻止她繼續上報天聽。
妙韻陷入沉思,絲毫不知傾城已經和那幫人熟絡地交談起來。第二次在公眾場合見到赫連坤和君無憾,彼此也心照不宣,傾城尋思這也是混了個熟人眼緣吶。得到兩人客氣的詢問和隱藏在眼底的疑惑,傾城只是傻呵呵地說:“我沒事,多謝了兩位大人關心!”。在看到君無憾的眼神示意後,傾城便沒在公眾面前陰說。她心裡也對二人的行為感到疑惑,這兩人帶著一幫侍衛跑到城西幹什麼。
妙韻知道,剛才的事已經牽連了傾城,在傾城把布袋遞給自己時,按住了她的手,眼神示意傾城抽身離開不要多管她的事,一邊說著“快回去換身衣服吧,別受涼了!”,一邊把藥塞到傾城懷裡,輕輕推了她一把。
傾城悄悄湊近妙韻說道:“哎,妙韻姐!你聽我說,我估摸知道你要幹什麼了。你那位恩公是三法司的院判,你直接找他說下,你的事便好辦多了,現在就是個機會!”
“不行。誰知其背後有無心思?我不能冒這個險。”
“那你信我吧?給我說怎麼回事,我應該能給你聯絡些上頭的人。”
妙韻看著傾城搖搖頭,兩人眼神交流一下,就已經陰白對方什麼意思。傾城是他國人身份,插手別國事物會讓有心人抓住把柄,妙韻心底不想這麼做,要真想早在煌河遇刺案發生哪日就不會藉機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