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對就是對,錯就是錯,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明明所有人都知曉到了當行鞭法的時候了,何必還要如太祖皇帝時那般,既勞民又勞官的徵繳糧秣。”
“此張某之所以讀聖賢書也。”
寧玦聞言不由得一笑。
“那叔大事前也想到會有商賈、縉紳壓抬銀價,把一條鞭變成殘民一條鞭嗎?”
聽到寧玦的話,張居正的表情愈發苦澀。
“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自唐宋以降,中原王朝的發展模式便已然定型,舉闔家闔國之力以養士,培養一部分天才走在天下人的前面,以最低成本去摸索前路。
這也註定了走在最前面的那一兩個天才永遠是痛苦的。
知曉其中深意的人往往在幾百年後才會出生,他們有生之年目力所及之處,皆是視其為仇寇的政敵與不知其所以然的百姓、縉紳乃至天子。
他們心裡需要有一個聖賢,就像是隻身在外的遊子心裡需要有一個家。
直到三兩杯燒酒下肚,三人已是醉眼朦朧。
而在碼頭之上。
抱頭痛哭過後的杜鸞鼻涕一把淚一把的拉著楊慎的衣袖道:“升庵兄,這雞鳴大會,就是為你而設,先賢未靖之功業只在兄臺一身矣。”
楊慎反手從包袱中掏出了兩塊餅子。
順手塞給了蹲在碼頭旁的那兩個瘦骨嶙峋的稚童。
“慢些吃,莫噎著了。”
看著兩個孩子大快朵頤的模樣,楊慎這才拉著杜鸞一行人消失在了碼頭之上。
如果當年楊慎在左順門便被錦衣衛杖斃了。
那他充其量不過就是一個嚴世蕃plus。
流放的這二十六年,楊慎見識到了太多士大夫終其一生都沒有見過的人跟事。
也正是在被流放永昌之後,那個真正足以名垂青史的才子楊慎這才呱呱墜地。
——
松江府奉賢縣郊黃浦江畔。
項元汴的馬車停在不遠處。
一行人不敢置信的看著面前的一臺龐然大物。
湍急的江水不斷流下,碩大的轉輪在江水衝擊下不斷旋轉著。
這是一種早在南宋時便已然出現在江南的紡車。
黃道婆改進的紡織技術有三錠,即便是最初代的珍妮機也不過八錠。
但這臺誕生於南宋時的水轉大紡車之所以在此時被人青睞,原因也非常簡單,他有三十二個紗錠。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南宋時的水轉大紡車,只能紡織麻紗。
在黃道婆改進三錠紡紗車將棉布的價格打下來後,變相殺死了這臺龐然大物。
而眼前這臺紡車,之所以令項元汴震驚也正在於此。
因為這臺紡車正源源不斷的向外紡著棉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