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北風冷,西風涼,行人鎩羽走蒼茫。
凡冥教眾過了北洛水,走在望漠城外的荒地上,安安靜靜的折返。忽然無間對銅柱使了使眼色。像是事先說好的一種暗號一樣,銅柱什麼也沒問,起身便往東北方飛去。
“跟上去!”怨靈聽亡靈一聲令下,立即縱身向銅柱追去。
“亡靈頭領這是何意?”無間頓時停下腳步,心生不快,質問亡靈。剛起身的二人也隨即停了下來。
“我說過,我討厭人明我暗的局勢,如果無間頭領不打算攤牌的話,那我也不打算讓你的人離開我的視線。”
無間轉笑道:“原來亡靈頭領是為‘鎮南王’三個字耿耿於懷啊!這裡說話不方便,等回了凡冥之界,我一定會親自跟您說清楚。”亡靈這才揮手示意怨靈歸位,銅柱見狀也再度啟程向東北方向飛去。
至於護教十魔一部,則疾馳到了他們前面,才放慢行程,似乎想以此表達他們對後面兩部的態度。
“冥王的敵人就是我們的敵人,你們沒有異議吧?”狂戰聲音渾厚。
“但冥王為什麼要連他們兩個一起殺?”
“不用想緣由,冥王對獵魔有恩有情,他或許會再回到凡冥之界的,也一定會查清楚這兩個數度違反教令的人。”
六臂蛇冷眨一眼:“人家都撇清了與凡冥之界的關係,你們還指望他?還不如想想今後的對策。”
“很簡單,先是四部聯手退掉武林各方。再同五令門聯手鏟除他們。”隨後判魂兩眼凝視著前方,腦中忽然回憶起凡冥之界南下之前,冥王給他的遺命。他若有所思道:“不過我更感興趣的是,獵魔為什麼要脫離凡冥之界。我不覺得他是個喜歡飄蕩的人,假如可以選擇的話。”
狂戰道:“他很小就在這裡,我入教的時候他就在了,不管他有什麼仇恨或夙願,我想一定還會再見到他的,而那個時候,或許就是他可以說清原委的時候。”
“哼,無所謂。冥王那時尚在,他就先拋棄凡冥之界,這種人,不瞭解也罷。”六臂蛇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
(二)
關中潼城裡的天機樓下,門口右邊有一位蒼苒老者,前面放了個小桌,上面擺有一個卦盤和三文銅錢,極其簡潔。這三文銅錢正反兩面分明,背面皆為空白,無字無圖,其正面分別有三個圖樣,一為鼎、一為刀與劍、一為圓環。那小桌背後插立的旗幟飄飄揚揚八個大字——不識兇吉,唯通天機。
那老頭至少也有七十出頭,雖然沒有半寸青絲卻還是顯得硬朗,一身粗繒布,兩隻通天眼,三尺青蛇杖,赫立風中。不時的用那老皺的手,挪動三文銅錢,無人算卦,便在那兒造卦。
老者前面擺有一客桌,金赤羽與薛青桐並坐在老者對面,上官影背對著老者,武靈爍與藍湘靈相對坐於兩側。敘了許久的舊,金赤羽也聊了許多歸隱後的繁雜趣事,上官影忽然說到:“你是不是因為久居山野,不習慣俗世的繁華了?這酒樓裡那麼多位置你不選,偏偏要在這兒,老天爺喜怒難測,你這兒也沒個遮擋。你要是窮就跟我說,我上官影還有些積蓄,挑箇中等廂房還是沒問題的。”上官影背對著老者,一邊吃著小菜,一邊跟金赤羽抱怨了起來。
武靈爍輕笑一聲:“這既然叫天機樓,那你方才在樓裡,可曾看見有半點跟‘天機’二字相關的東西?可見這位老人家才是玄機所在。”
金赤羽用筷頭輕輕指了指樓裡:“裡面的上等廂房一兩銀子一個時辰......”沒等金赤羽依次說完,上官影忙接道:“這裡只收酒菜錢,還附送一碟小菜?”
金赤羽微微一笑:“這裡十兩銀子一個時辰。”
“憑什麼!”上官影憤憤不平的將酒杯一敲。
藍湘靈疑道:“對啊,憑什麼這種位置竟然敢開此天價?”
“憑什麼你要當這個冤大頭!”上官影望著金赤羽道。
藍湘靈白了他一眼:“你這腦筋怎麼轉的?”
薛青桐道:“坐這張桌子,可請你身後這位老先生算一卦,但如旗上所說,他的卦,算不出吉凶,只能算大勢,不管是天下大勢還是自己的人生大勢。”
上官影將身漸漸移正,輕置手中筷子,起身轉問:“老先生,真的知勢嗎?”
那老者正閉著眼睛挪動銅錢,沉默不語。
上官影又垂下頭看了看:“老先生,你這卦盤怎麼沒有爻槓?”
“此盤名為天機卦盤,世上只此一個,能解之人只我一人,若是和其他卦盤一樣,那為何不能知兇吉,又怎麼能夠窺探天機呢?”
“您這話就不對了,憑什麼說別的卦盤就卜不出天機,想必是術士自己的問題吧。”
“關中一帶,以卦為生者十餘家,兼為卦者近五十餘人,能算出天機且敢洩露並且還不被罵是騙子的,只此一處。閣下可隨意一問,比如:武林新局,或者……”老者壓低聲音,稍微往上官影耳朵貼近,輕聲道:“大晉國祚。看除了老朽之外,是否還有其他人算得出。”
上官影雙眼一睜:“老先生,無論身處何朝何代,若不言國祚綿長,那便是在用性命卜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