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戰上神夫婦偏疼她,大半責罵讓元辛擔了去,日子一久,他對玉迦生出淡淡的疏離。她敏銳地覺察到這點,可不知如何緩和,每回給他送藥都被攆出來。
後來她掐了個訣,化成一隻飛蟲闖進他的居室,見元辛雲裳半褪,笨拙地給後背的鞭痕上藥。未等她出聲,一道靈力驟然襲來,破了她的術法。
玉迦滾落在地,形容未免有些狼狽。元辛披上衣裳,斥道:“不能隨便看人更衣,你知不知道?”
“七百年前,我們還一塊兒戲水呢……”玉迦與他分辯。
元辛又氣又好笑:“那時候你還是隻狐狸。”
她怕他真的生氣,驀地化為原形,垂著腦袋,小聲嘀咕道:“那我現在也是狐狸。”
到底是他先服軟,走過去,把她抱到膝上,撫過那毛茸茸的腦袋,指尖駐留在後頸那塊禿毛處:“嗯,學東西慢,長得也不好看,還是隻禿毛狐狸。”
聽得玉迦一瞬奓了毛。
後來她年歲漸長,也明白了仙女要矜持端莊的道理,開始認真跟隨樂清仙子修習詩書禮樂。
旁的且不論,她唯獨擅長音律,箜篌彈得極好。元辛經常坐在屋脊上聽她彈奏,他生就一副頑劣性子,除了司戰上神無人能管束他,與其他神君打架是常有的事兒,每次闖禍挨完罰,到她這裡聽一曲,便能平心靜氣許多。
這一回,他把九幽的小神君揍了,九幽族長與他父親是故交,元辛免不了要多受幾頓皮肉之苦,再拖著傷軀去找那小狐狸。
他尋到一個舒適的睡姿側臥著,在清越的箜篌聲中入睡,再醒來時,後背塗滿厚厚一層藥膏,不用猜也知道定是她的手筆。
元辛稍稍挪動手指,躺在他懷裡的玉迦也醒了過來,她如今曉得男女之防,與他親近時,大多是狐狸身。蓬鬆的狐狸毛在他臉上蹭來蹭去,酥酥癢癢的,元辛忍不住捏訣將她化作人形,囑咐道:“往後我睡覺的時候,別老湊過來。”
玉迦識趣地往旁邊滾了滾,抬起眸子望著他:“元辛,你為什麼要和九幽的宋爻神君打架呀?”
元辛懶得和她解釋,只淡淡地說:“他罵你蠢,還說你長得不好看。”
“啊?”玉迦很驚訝,“你不也經常這麼說嗎?你還當著樂清仙子和重明的面說。”
元辛又道:“這種話只有我能說,知道嗎?”
玉迦愣愣地點點頭。
元辛慢慢湊近,盯著她的臉看了好一會兒,勉強找出四個字形容她的反應——似懂非懂。
他索性把話挑明:“往後出去歷練,不要讓別人隨便就能欺負,免得丟了我們雲浮的臉。”
玉迦再次重重地點頭。
皎皎月華之下,玉迦的容顏如霜雪捏成,越發襯得朱唇穠豔,他被這抹顏色攝走心魄,鬼使神差地吻了上去。她並不抗拒,過了會兒元辛鬆開她,容色如常,耳根處卻泛著微紅。
她狐疑地看著他,似乎明白了什麼,湊上來,在他下巴上輕輕咬了一口。
元辛摸著那圈帶血的牙印子,沉默半晌才對她說:“玉迦,我懷疑你的真身其實是隻狗。”
這會兒玉迦不怕他了,拉過廣袖遮住自己發燙的臉:“我不是,我沒有,你別亂說!”
不久,樂清仙子舊疾突發,在雲頂仙宮養病,他去侍奉母親,低聲道出他喜歡玉迦的事。樂清仙子起初微怔,旋即笑了笑,握住他的手道:“元辛,你一向是個頑皮孩子,有云浮庇佑,從未真正吃過什麼苦頭。可是玉迦與你不一樣,她無父無母……”
“你若真心喜歡她,便要對她好,日後予她庇護,切不可欺辱她。”
時隔多年,回想起母親臨去前的這番囑託,元辛唇邊忍不住浮起嘲諷的笑。
他與玉迦終究未能走到一起,彼此心藏怨懟,而他更是傷她、辱她,勢必要將這一千多年的光陰從她的痛楚中贖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