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徵把手中的鷹哨用力捏了捏,忽然想起小時曾在阿耶的書房裡翻到一些奇志怪談的雜文,裡面有許多鬼神妖怪的小故事,不是狐狸精化作少女迷惑書生,就是女鬼幻化成人吸取過路人的陽氣……難道說她竟然是妖怪?或者說,她本來就已經……不然怎會逃出屍骨坑?
這一切都是幻象嗎?自己是中了她的幻術嗎?她給自己吃的那些藥丸,是不是石頭土粒?還是……自己本來就已經死了,現在不過是在陰間,還未喝孟婆湯……
一陣寒風吹過,秦徵一抖,胳膊上寒毛“唰”地一聲,根根豎立,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僵硬著脖子緩緩轉過身,看著不知何時走到自己面前的程小娘子正揚起頭衝自己微笑,頭皮一陣發麻。
“你站在雪地裡不冷嗎?”程雲淓笑眯眯地問道。
程雲淓覺得自己有點矮,跟秦徵小帥哥說話得仰起頭。雖然沒有太陽,但地面的白雪和天空陰雲連在一起反著陰沉的白光,照的她的眼睛睜不開,只能眯起眼睛,看著秦徵揹著光陰影下蒼白的臉。
這青春期的男孩子就是愛逞能,在大冷天裡敞著羽絨服,額頭上竟然有一圈細細密密的小汗珠,剛才一個人站在樹下也不知道想什麼,迷迷濛濛的,喊他進來吃早飯連喊幾聲都沒聽到。
“你怎麼啦?是不是傷口又疼了?”程雲淓走上前一步,趕緊把羽絨服的拉鍊踮起腳尖給秦徵拉到下巴下面,仔細地左右觀察了一下他的臉色,決定等下進去就再給他測個體溫,明明早起已經不發燒了呀?
秦徵怔怔地看著她,感覺到她微涼的小手費力地在他額頭上摸了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麼。眼睛一瞥,看到她腳下有一圈淡淡的影子,又感受到身體上傷口的疼痛,不由得撫了撫狂跳的胸口,應該不是女鬼吧,雖然沒太陽,但有影子呢……難道是狐狸精?可是,又不能看她有沒有尾巴……
程雲淓莫名其妙地看著秦徵的臉色變換,不知他在想些什麼,低頭看到他手裡拿著的哨子,就搭訕著問:“這是什麼呀?我看你一直在吹它,是哨子嗎?可是,怎麼沒有聲音呢?”
秦徵一時不知該怎麼跟她解釋。
程雲淓腦子轉的非常快,想起小時候看過一部霓虹的電視劇叫《犬笛》,訓犬的笛子吹起來人類也是聽不到聲音的,可村裡那幾條土狗並沒有吠叫和躁動啊,更沒有聞聲而來,所以,這黑色的哨子應該不是召喚狗狗的。
程雲淓不禁疑惑地問道:“這哨子是隻有你能聽到,我們都聽不到嗎?”她想著剛才秦徵邊吹邊往天上看,不由得也手搭涼棚抬頭看天,嘴裡碎碎念地自言自語,“是在召喚鴿子嗎?可是鴿哨應該有聲音呀?難道說真的是在召喚神龍?”
秦徵:“......”
“這是鷹哨,”秦徵說道,“用來紅鷹傳訊。”
“紅鷹傳訊?是用來召喚你們部隊裡......是召喚你們戍邊衛的救兵嗎?”
秦徵微微一笑,淡淡說道:“是,也不是。”
“嗯?”程雲淓挑眉看他。
秦徵卻沒有回答,只是又將鷹哨放在嘴邊,悠悠地吹了一口長氣。
程雲淓依舊手搭涼棚抬頭望天左看右看,卻什麼都沒有發現。
“阿姐,你們在看什麼呀?”阿梁含了滿嘴的食物,腮幫子鼓鼓著,扒著門板拉長聲音問。
彷彿在回應他的疑問一般,一聲清嘯忽然遠遠地響起。
“什麼聲音?”程雲淓有點興奮,踮起腳使勁仰起頭。
秦徵努起雙唇,勉力又吹了一聲。
又是一聲清嘯。
在寒冷的清晨,那嘯聲清晰而嘹亮,由遠及近,呼嘯而來,驚空遏雲一般。
一抬頭,只見陰沉的天空中,一個紅色的身影,伴著這清冷嘹亮的嘯聲,如離弦之箭一般,朝著他們的小院疾速地掠空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