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徵一路抱著阿梁回去小院,阿梁已經不哭了,懨懨地趴在秦徵肩頭不說話,進門之前還用手拉著袖子滿臉擦了一遍。
小廂房的門從裡面上了閂,小小的窗子一片黑暗,門縫裡卻透出些許不應該屬於那盞昏暗油燈的亮光。
秦徵閉了閉眼睛,抬手敲門。
“誰呀?”門裡程雲淓細細的聲音問道。
“是我。”秦徵的回答不太有精氣神的樣子。
門裡傳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門開了一條小縫,程雲淓神秘地擺了擺手:“快點快點,別讓風吹進來了。”
秦徵抱著阿梁從那個小縫裡擠了進去,程雲淓把門關好,又拴上。
不出意外,小小的房間已經變了一個樣。
本來只有一個破舊地鋪和幾個蒲團的陋室被一張貼著牆壁放著的大胡床塞了個大半滿。
這胡床又長又寬又高,跟普通人家裡全家都能睡下的大炕也不差什麼了。床上鋪著厚厚的褥子和深灰色帶著漂亮圖案的厚絨夾棉床單,堆滿了被子和枕頭,中間鋪了一條長方形(塑膠桌)布,上面又放了一個小桌子,小魚兒和皓皓已經脫了外面擋風擋雨的大衣服,用被子包得暖暖和和的,圍在小桌旁邊。
床邊一個胡凳上放著一盆熱水,程雲淓在開門之前正擰著毛巾給兩個娃擦臉洗手,秦徵和阿梁一進來,程雲淓就催著說道:“把外面大衣服脫了,來洗洗手。”
阿梁一聲不吭地任秦徵幫著脫了外面的衝鋒衣,摘了帽子圍巾和手套,走到床邊揚起小臉。
“哭過了?”程雲淓看了他兩眼,擰了溼了一點的毛巾,細細地給他把臉擦了兩遍,“怎麼了?”她問道。
“阿姐,”阿梁忽然委屈起來,小眼睛裡又蒙上了一層淚,磕磕巴巴地把正殿裡發生的事情說了幾句,“……她拽我胳膊,好疼!”
程雲淓把他的小手從臉盆裡拿出來,一邊擦一邊擼了袖子左看右看,又吹了吹,說道:“沒事沒事,沒有受傷。以後知道不可以做了吧?”
阿梁後怕地點點頭,癟了嘴巴,又委屈地說道:“可是那個弟弟沒有吃的呢。”
程雲淓抬起頭,看著進門後就沒有說話,一直默默洗手的秦徵,覺得他有點躲避自己的眼神,彷彿在思考,或者斟酌著什麼,不好跟自己提。
她給阿梁脫了鞋,讓他自己爬上床圍著小被子搓搓腳,以免凍傷了,就回過頭看著秦徵。
秦徵慢吞吞地在盆裡洗著手,躲閃了了一下她的目光,躲不掉了,才迫不得已地小聲問道:“怎麼?”
“我還有一些米和麵,可以給他們熬個粥下個湯餅。”程雲淓看著秦徵說道。
“哦。”秦徵慢吞吞地說道。
“被子也有幾條,可以給他們拿去禦寒。”
秦徵的目光轉過來,默默地看著她:“不好吧。”——這般大的幾床被子褥子,在道和便是眼神再不好,也無法解釋怎樣拿進道觀的。
程雲淓想了想,走到他面前,仰著頭看著秦徵,問道:“那個沒有奶吃的弟弟,幾個月?”
“五個月。”秦徵腦海裡激烈地思考著、抉擇著,糾結地回答道。
程雲淓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地說道,“子曾經曰過:‘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我們自己有吃有喝,有衣穿有被蓋,既然還有多餘的食物衣服可以提供出來,為什麼不呢?”
秦徵長眉一挑,迅速抓住重點,眯著眼睛問道:“‘子曾經曰過’?”
“......孟孟孟......子......孟子有云!”程雲淓說突嚕了嘴,頓時訕訕的,把手一揮,道:“不要岔開話題啦!反正我們還有些吃的,給寶寶的奶粉也有,能忍心看著一條小生命就這般凍餓而亡嗎?”
“阿兄給了那個小郎蛋糕,我看到了。”阿梁坐在被子裡搓著腳丫,一直認真地聽著他們談話,這時候很刷存在感地插話道。
“看吧!”程雲淓有點燦爛,忍不住開心地說道,“我就知道你也不忍心,對不對!”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