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雲淓把小魚兒和阿柒帶進小屋裡,脫了鞋子放到床鋪上,拿出紙巾給小魚兒和阿柒擦著眼淚。兩個安靜的孩子也哭不出聲,就這麼吧噠吧噠大顆大顆地掉著眼淚,看的人心疼得不行。
“阿姐想想辦法,幫幫她們好不好?”程雲淓說道,“不哭不哭,阿姐幫她們。”
與其是說給小魚兒聽的,不如是說給自己聽的,但小魚兒彷彿聽懂了一般,點著頭結結巴巴地說道:“阿姐,好。”
“乖寶!”程雲淓親親她的小臉,把不知所以的阿柒的小手交給她牽著,說道:“小魚兒跟阿柒在這裡待著,不亂跑,阿姐去幫她們。一下下就回來,好不好。”
“好。”小魚兒點頭。
阿柒看著小魚兒點頭,也跟著點頭。
程雲淓也親親她的小臉蛋,拿出兩個靠枕和兩個小被子把兩個娃裹好了,又堆了幾個毛絨玩具給她們玩,便走了出去。
楊寡婦還在院中抱著蘭娘痛哭,羅大娘在一邊陪著掉眼淚,她婆婆陶阿婆一邊收拾著雜餅挑擔,一邊用冰冷枯瘦的手擦著眼睛。
程雲淓走過去幫她收拾,拿起一隻雜餅仔細地看了看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這個年代各個方面的技術都很低下,農作種類少,沒有好的肥料,更沒有科學的種植技術,農產品質量不咋地,產量也非常低。大晉的西北邊境主要的農作物是黍米,也就是大黃米小黃米,還有黃豆、黑豆,稻米很少,只有富戶貴人們才吃得起。玉米、紅薯、土豆等都還未傳過來,麥子也有,但磨出來並不是程雲淓看到的雪白雪白的精細高筋、低筋、中筋麵粉,而是很粗糙的黃色偏黑的小麥粉。
窮人家吃的時候,便是連麩子一起摻進麥粉裡,捏成個黑黃黑黃的糰子,吃了剌嗓子,要費很大的力氣才能嚥下去。
楊娘子一家挑出去賣的所謂的雜餅便是這種麥子、黍米和黃豆磨成的粗糙的粉捏成的糰子,或者壓圓了做成餅子,稍微少放了些麥麩,也沒有發酵,比窮人家吃的略微圓潤一點點,也有限。在這大冬天的,蒸出來的雜餅一會兒便凍成一個硬坨子,一文錢三個,怎麼可能賣得出去?
程雲淓捏了捏那玩意,靠自家這剛長出一點的門牙,基本上應該是咬不動的。
“陶阿婆,咱家有豆子嗎?”程雲淓問道。
“有的,”陶阿婆醒了鼻涕,往地上一甩,啞著嗓子說道,“豆子價賤,吃了又脹肚,磨了也放不得許多。”
“那咱這附近有石磨嗎?”
“再往後走河邊便有石磨。”
“可以隨便用嗎?”
“可以,老婦家做得雜餅天天都要去磨麥子。”
“楊娘子,您別哭了,兒有一個方子,也許能幫您家度過難關。”
楊娘子抹著眼睛,看著眼前這位穿得很厚實的黃毛小丫頭揹著手站在自家面前,抽噎著說道:“還能有什麼方子?”
“兒這裡有十文錢,先買您家十文錢的豆子,等下便拿水將豆子洗淨,泡起來,泡上一夜,明日天不亮兒過來便知了。”
楊娘子看著這個丁點大的黃毛丫頭手裡拿了十文錢,趕緊捏著袖子滿臉擦了一遍,卻又疑惑地看著羅大娘,不敢去接。
“楊娘子,這便是前街老麻甜水店家的程二孃,前幾日僱了奴做棉衣棉鞋的。”羅娘子趕緊說道,“別看二孃年齡小,卻讀過書,懂得許多道理。您聽二孃的言語,且試上一試,如何?”
“對呢,這豆子的本錢兒先付了,若明日沒有生意,那便也是兒虧了,若是賺得錢,除去本錢便都是您家的,可行?”程雲淓笑眯眯地說道。
楊娘子在衣襟上擦著手,半信半疑地接過十文錢,遲疑著去了廚房拿了麻袋,稱了十文錢的黃豆出來。
程雲淓看著她吃力地拖著一大麻袋豆子,頭上三滴汗。她知道豆子不值錢,沒想到這麼不值錢,一斗粟米平日裡五、六文便能買到,如今亂世漲到三十到五十文,而十文錢的豆子在如今的戰時居然還能買個三鬥多的黃豆,也就是二十多斤。
她解開麻袋看了看這些豆子,自然是又小又癟的,完全沒有後世的黃豆那般的飽滿的顆粒。按照程雲淓自己在家做老豆腐的經驗,後世的豆子一斤差不多能做四到六斤豆腐,現在手裡這些癟癟的豆子,估計得減半了。
程雲淓在心裡估算了一下,便拿了十斤豆子,讓陶阿婆和楊娘子家洗了,又拿了木桶泡了。
楊娘子很著急,以為她會拿回去五文錢,程雲淓卻沒有,說剩下的十斤豆子留到以後再說,明日先做這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