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陽走出逍遙樓時,索翰林在逍遙樓前的一棵大柳樹下探頭探腦、左右張望,見白陽站在了自己的寶座上,脖子一縮,下巴一揚,怯生生地喊:
“誒,師祖走了沒有啊!”索翰林用肩頭靠著樹支撐著身體,雙手捧成喇叭,壓低嗓音衝白陽大喊,緊張兮兮。
“過來。”白陽沒有在意小傢伙的胡鬧,招了招手。索翰林的肩頭突然抖了一下,抬眼望了一眼高樓,覺得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又不敢問,如釋重負地走向了白陽,嘴裡嘟噥著那個老不死終於走了。
白陽看了一眼索翰林的身後,老樹上落了一層老皮,轉過頭來,索翰林歪頭,用長髮擋住了肩頭上的摩擦痕跡。
“我很可怕嗎。”白陽拍了拍衣兜,有些不明所以,神情淡漠。
索翰林不明所以地將頭又歪了一分,眨了眨眼睛,還用都說嗎?
“你現在比我都嚇人!”白陽的衣兜裡突然有一人狼哭鬼叫,撕心裂肺地大喊。
索翰林悚然直立,全身汗毛倒豎,就像炸毛的毛,他抬頭摸了一把微涼的額頭,軟軟地攤在了地上,可是屁股剛一著地,便嘶啦啦地倒吸涼氣,觸電似地蹦了起來。
屁股上的傷還沒好呢。索翰林扶著松樹站了起來,望著陪著自己十餘年的高樓怔怔出神。
“嘶,終於走了啊。”身邊有清風拂過,白陽已經離開了逍遙樓前。
索翰林喃喃低語,望著逍遙樓,不知道然後還要不要繼續守樓。再沒有‘人’和他要吃的,沒有人會和他一起等人,也沒有人會嚇他了。索翰林沒有覺得開心,揉了揉屁股,齜牙咧嘴地試探著坐在蒲團上,看著天空發呆。
那年七歲的他誤入逍遙樓內的禁地,遇到了比體型碩大健壯的‘紅人’,索翰林當即嚇得哇哇大哭,連逃跑的力氣都沒了。
兩團鬼火飄蕩在空中,將紅人照得陰森可怖,既像血球,又像瑪瑙雕像。
血球手裡拿著一壺酒,看了闖進來的男孩兒,有氣無力地問了一句,
“有吃的嗎?”
男孩兒立即嚇得連哭都不敢了,兩手一抖,丟擲了自己的晚餐,後悔不該不聽長老的話進入登上七樓,默唸逍遙公子不要怪罪不要怪罪。只是這逍遙公子怎麼長成這樣呢?不應該啊,倒是氣度不凡。
男孩兒沒有想到,自那之後,紅人便訛上了他,沒有前言後語,直接對他發號施令,讓男孩兒每天都來給他送吃的。
男孩兒小雞啄米似地點頭,踉蹌著逃跑。
還沒摸到牆壁時,紅人又說,膽敢對別人說他的存在就吃了你!
男孩兒的汗毛從頭豎到腳,哪裡還敢拒絕。
至於男孩兒會不會對別人說他的存在,紅人不在乎,之後男孩兒為什麼把每天進入逍遙樓改成了每月來一次,紅人問都不問。
讓紅人意外的是,十年,除了男孩兒,再沒有人進入樓找他。再後來,男孩兒知道了知道了紅人的名字,一心,一心一意的一心。
讓男孩兒意外的是,十年,一心靠著牆壁等待,從沒有想要出去,一次都沒有。
據一心說,在他們相見之前,他已經等了四十年。
一心還說,他吃光了那人的寶貝,算作對那人違約的懲罰,那人扣扣嗖嗖的,吃了他的東西一定和剜他的肉一樣。
那一次,是索翰林第一次見到一心笑,依然陰森,很醜,也很美。
那一天後,索翰林坐在樓外,一心坐在樓內,兩個人一起等。
索翰林看著天空,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沒有問一心的一心,是對什麼一心,難道是有心愛的女子,所以提醒自己矢志不渝?要怪就怪自己沒有膽子,一定錯過了一件可以下酒的故事。
紅塵人心、悲歡離合,南北皆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