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哭了。”董言言輕聲說道，“是男人呢，出了問題就想辦法解決問題。許程，你說真心話，這次是事，你覺得錯誤在誰？”

“我知道我爸媽做得不夠好，可是他們沒有文化，他們的思想就那樣，晚輩要孝順長輩，不能忤逆長輩，他們再不好，也是我的父母——”

“所以不管他們做得多過分，你都要逆來順受是嗎？不但你要逆來順受，你的女人也要跟著你逆來順受是嗎？”董言言說道，“本來婆媳關係就難處，你爸媽對你再過分，好歹有那份血緣在，所以你會給自己的逆來順受找理由；可是白羽不是，你爸媽跟她沒有血緣關係，沒有養育過她一天，沒有為她付出過一點，只因為她嫁給了你，她就要跟著你一起供養他們，伺候他們，還要無休止地忍受他們的無理取鬧，這對她公平嗎？她為什麼要這樣？還不是因為愛你？為了你，而忍受你的家人，為你懷孕，又為了你流產。”董言言說道，“你知道流產對女人的傷害多大？而你作為她的丈夫，是最應該保護她的。翻看你家的戶口本看看，第一頁寫著誰的名字？第二頁寫著誰的名字？婚禮的時候為什麼要你們宣誓？那不止是一個形式，而是說明從此以後你們才是一家人，以後你的第一角色是丈夫，然後是父親，你首先要盡到為人夫為人父的責任，這樣才能一代一代往下傳承。而你的父母，應該幫住你完成角色的轉換，而不是讓你為了滿足他們的一己私慾，犧牲自己的老婆孩子。孝順是對的，可是還有一句話，母慈子孝，愛是相互的。尊敬也是相互的，如果真的是愛孩子的父母，是不會讓自己的孩子陷入這樣的困境的，自私的人，即使當了父母也是極度自私的，只是你結婚之前，他們糟蹋的是你一個人，而你結婚以後，他們要你和你妻子的全家都給他們的自私陪葬，再這樣下去。你們還怎麼正常的生活？”

“那怎麼辦呢？父母不是我能選擇的，言言，我知道你不喜歡我的父母。可是他們真的不是什麼壞人，他們只是年紀大了，糊塗了——”許程輕聲說道。

“他們糊塗了，你也糊塗了嗎？”董言言柔聲說道，“許程。如果你以後有了兒子，你會像你爸這樣對你和白羽這樣，對你的兒子和媳婦嗎？”

“不會！我吃的苦夠多了，我不會讓我的孩子也跟我吃一樣的苦！”許程低聲說道，“哪怕我苦死累死，也要讓他過得好。”

“那如果你以後生的是女兒。如果你的女兒在婆家被這樣對待，你會怎麼做？！”董言言接著問道，“別以為這種事情不能發生。女人犯起傻來，父母根本攔不住的，看看白羽就知道了！從小到大，父母給她提供了多麼好的環境，她不還是一樣為了你就什麼都不顧了！”

面對一連串的質問。許程愣住了。

董言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自己的話有用了：如果說還有誰在他心中的地位會超過他父母的話，那只有他的孩子了。他對孩子的愛是天生的。當初自己流產的時候。他揹著自己不知道偷偷哭過了多少次，後來有了璐璐，更是把孩子放在心尖兒上疼，他爸媽怎麼罵他他都受著，可是他們如果說孩子一句不好，他會不高興好幾天。

對於他來說，孩子就是他的希望，他不止一次的說過，他沒有過過好日子，所以他一定要讓她的孩子過得好，讓孩子替他幸福。

“許程，你不怕現在你父母對白羽做的一切將來報應到你的孩子身上？”她輕聲說道。

許程聽了這話，崩潰了，“我爸媽糊塗啊！所以我才那麼努力的對別人好，我想我多做點兒好事，也給我的孩子多積點兒福，可是我的孩子還是沒了。言言......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這些話跟誰說去！”

董言言嘆了口氣，柔聲勸他，“你也別太傷心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孩子沒了以後再生就行了，可是現在的耽誤之急是把孩子媽接回來，否則你跟誰生去！我剛剛跟你說那些，不是指責你的意思，而是想讓你以己度人，站在你岳父母的角度考慮一下。真想把白羽接回來，你首先態度要誠懇，替你父母辯解的話就不要說了，明知道他們錯了還替他們辯解，只會讓他們更生氣，據說白羽他爸脾氣不好又愛女如命，你得給他保證以後要好好善待他女兒才有可能得到原諒，你說對吧？”

許程沉默了一下，點點頭。

“還有，得把你爸媽和弟弟安頓好，生活觀念和生活習慣截然不同的兩種人住在一起本來就容易出問題，天天在生活一起，哪有舌頭不碰牙的？更何況你弟弟也不小了，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叔子跟哥哥嫂子住在一起，也很不妥。”董言言說道。

許程愣了一愣，然後搖頭，“可是我爸媽已經把農村的房子和地都賣了！我不能趕他們出門，他們這樣回去，會被村鄰笑話的。”

“許程，你覺得宋明誠對他父母怎麼樣？”董言言問他。

許程的臉色黯了一黯，“我不如他，他有本事給他父母最好的生活和照顧，可是我連讓爸媽滿意都做不到。”

“事實正好相反，他對他父母感情的付出遠遠比不上你，他這些年只負責往家裡拿錢，實際上一直是他的哥哥嫂子在照顧老人，他媽媽有病的時候，他哥哥嫂子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可是他爸媽對大兒子這麼多年的照顧當成理所當然，卻以他們的小兒子為榮；可是我們都知道，照顧老人需要多少的精力和心血，而只給他們拿錢呢，省心省力又能換得好名聲，還能讓老人有滿足感，何樂而不為呢？”董言言輕聲說道，“明誠從來都不慣著老人，他不會讓老人安排他的生活，而是他去安排老人的生活，時間長了，老人習慣了什麼事都由他做主，也習慣了仰視他，所以生活的主動權一直掌握在他手裡。而你呢，老人糊塗，可是你不糊塗，你最大的誤區是讓糊塗的人給你這個不糊塗的人當家，所謂升米恩鬥米仇，在親人之間也適用的，如果你讓他們覺得得到很容易，那麼你一味的縱容只會讓他們越來越不滿足，你為他們累死他們都不會心疼的。你要讓他們知道你的不易，告訴他們，他們這樣無止境的索取，已經讓你生活不下去了，跟他們坦誠你不是無所不能的，告訴他們，你會奉養他們，但是要在你的能力範圍之內，要麼讓他們聽從你的安排，要麼讓他們自己掙去！他們自然知道該怎麼選擇，你說對嗎？”

許程沉吟了許久，默默地點點頭。

空氣中有一瞬間的靜默。

董言言如釋重負地笑了，“許程，難得你會聽我的。其實我今天說這番話之前，已經做好了要得罪你的準備了，沒有人會喜歡我這樣的說教，你自尊心那麼強，即使你聽進去了，心裡也會不舒服的。”

“我不會。因為你這些年你一直在幫我，在為我著想。”許程看著她，很真誠地說道。

董言言笑笑，“我不是一向這樣的嗎？習慣了掌控別人，習慣了安排別人按照我心中的幸福方式生活。可是對自己的事，卻無能為力。”說著隨手點了一顆煙，接著對他說道，“明天跟你爸媽好好談談，把白羽的孃家說得厲害點兒，告訴他們，如果他們還不搬走，那麼他們要承擔的後果很嚴重，他們自然就怕了就聽你的了。至於白羽那邊，你要去接也不能自己去，總得有個說得上話的明事理的長輩跟你一起去，否則顯得咱們不誠懇，你爸媽肯定是不行了，要不，你去找找你大爺，讓他跟你跑一趟？”

她也知道他有事從來不求親戚，何況是這麼丟人的事，可是除了他大爺，他在這裡也沒有別的親戚了。

許程也有同樣的為難，他不想因為這件事讓父母成為親戚間的笑話。

“言言，要不，讓你爸跟我去行嗎？老爺子是好人，也開明，又見多識廣，去了也能跟我老丈人說上話。”他斟酌著說道。

董言言愣住了，“我...我爸？我爸行嗎？他就一農村老頭，他心眼是不錯，可是...可是這合適嗎？”

——讓他的前岳父去跟他去見他的現岳父，怎麼想怎麼覺得詭異。

“老爺子對我挺好的，再說，他在c市也算德高望重，只要他願意出面，我老丈人總會給他些面子，不會讓我吃閉門羹，白羽現在身體不好，我怕她見不著我會難過。”許程很誠懇地說道。

“我爸在咱們同學之間這麼德高望重呢？！”董言言笑道，“也是，老爺子就是心眼兒好，也真拿你們當自個兒家孩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