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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雲中月 第十七章 釜底抽薪

本就暴怒的左賢王阿古納斯聞言,腦中嗡的一懵,直接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在一眾麾下震驚慌亂的目光注視中從馬上栽倒在地,昏迷不醒。

……

阿古納斯再次醒來的時候,是躺在一輛在北朝很少見的馬車上,在麾下大軍的團團保護之下急匆匆往北方後撤的路上,全軍由久經沙場的鐵浮屠整軍殿後。

再往後十多里是端嶽定襄軍的騎軍遙遙跟著。這些氣勢正盛的端嶽追兵也不衝上來開戰,就只是遠遠跟著,每每鐵浮屠調轉馬頭準備迎戰,那些追兵就遠遠的停下然後呼嘯散去,絕不接戰,氣得鐵浮屠士卒們咬牙切齒又無可奈何。這種做法正是南朝人所說“彎弓不越,引而不發”, 又偏偏叫前頭的突勒人不得安生,人心惶惶。

阿古納斯面色蒼白,大病未愈,精神不濟,強忍著眩暈把部下領軍的大將、大都尉、大當戶等等幾名將官召到馬車跟前,問明情況。

阿古納斯先前在兩軍陣前吐血墜馬,麾下軍卒親眼所見的不在少數,軍心大受動搖。虧得草原人多是能征善戰,且有各大將、萬騎長竭力維持才沒至於全軍潰散。

但是即便如此,這一仗也沒辦法打了。糧草受損殆盡,領軍主帥陣前吐血墜馬,軍心已亂,再打下去必輸無疑。所以,大家一合計之後左大將蒙都朅實冒著被左賢王砍頭的風險強行下令撤軍,所以才有了現在這一路北撤的一幕。

阿古納斯問明情況之後,再次下令,全軍就地紮營固守,鐵浮屠嚴陣以待防備南朝追兵。

不能再這麼走下去了,軍心渙散,後有追兵,一旦再這麼像是逃命一樣走下去,非出事了不可。

下完令的左賢王頭疼欲裂,精神不濟,帳中議事還沒議出個對策便再次昏迷。麾下知情的幾個大將以左大將為首,商議過後也不敢再下令北撤了,左賢王阿古納斯的顧慮是對的,現在還能勉強維持全軍齊整,可這種後有追兵的情形下一旦再繼續北撤下去,可能會真的變成潰散。

但是更頭疼的是不撤也很麻煩,畢竟主帥昏迷是事實,且糧草被毀,原地固守一時尚可,可時間一久這幾十萬鬥志全無的突勒東軍即便不被打散也會被餓死在路上。

突勒東線大軍此刻是真的到了進退維谷的兩難之地。

……

卻說定襄城頭上,目力極好的定襄王徐壽春隔著人山人海也看到了那左賢王墜馬的一幕,然後突勒的收兵號角便響了起來。

要說那兇名赫赫的鐵浮屠也真不是吹牛吹出來的,自家收兵的號聲響起,這些還在一片刀光劍影之中拼命的漢子也不回頭,且戰且退。下了城頭,頂著箭雨緩緩後撤,陣型半點不亂。

徐壽春看著那些突勒精銳後撤,阿古納斯麾下大軍緩緩收縮拔營,也沒有急匆匆衝上去追殺的打算,所謂“趁你病要你命”此話不假,但是對上那些完全不管拔營收寨只是騎在馬上虎視眈眈的鐵浮屠,就沒那個拿自己麾下士卒的命去填這個天坑的必要。

定襄王在城頭士卒震天的歡呼聲中緩緩撥出一口氣,側頭看了眼身側的長史賀清明,問道:“怎麼說?”

寬袍大袖只罩了一件簡單的布甲的賀清明看著城下緩緩後撤的突勒軍卒,伸手捋了捋頜下長髯,面色沉凝道:“看樣子應該是後院起火了。”轉頭見自家王爺一臉探究盯著自己,攤開雙臂聳聳肩無奈道:“不是我。”

定襄王徐壽春還是一臉不信的表情,賀清明咧了咧嘴:“王爺,這回真不是屬下。”

徐壽春見這個多年的老友再次否認,自然是信的。擺了擺手然後轉頭看著北邊喃喃自語道:“現在這個當口,西邊的陳慶之那貨應該是沒這個功夫跑到阿古納斯後院去放火的,那這一幕……有沒有可能是詐?”

賀清明點了點頭;“不好說,但也不好放任自流,不妨派騎兵追一追,只追不打,廣派偵騎就是了。只是騎兵的話,有了防備之後即使有變也應當能跑掉。”

徐壽春抬手將傳令兵招到身前下令,按長史的話去做。那傳令兵領命而去,定襄城東西兩門大開,騎兵盡出,往北追擊!

說是追擊也不全對,按照大都督的命令是隻追不擊。斥候營全軍出動,探查四方。

做完這些,徐壽春又著人將定襄戰報挑挑揀揀之後透過一些修士的特殊手段送往長安,同時抄報雲、涼二州。

定襄抄報給雲州的戰報送到陳慶之桌上的時候,突勒左谷蠡王呼蠻也收到了一封戰報,只不過是從突勒東軍發過來的,千里求援!

兩封戰報送到,就直接導致中線的戰事為之一緩。

一向足智多謀的呼蠻見到戰報的時候是有些吃驚的。以他對左賢王的瞭解,玩命的情況下兵敗的可能性其實不大,頂多是相持不下,卻不曾想情勢會如此急轉直下。

現如今就不再是做不做賭的問題了,畢竟一旦東線潰散,中西兩線的仗也就沒辦法打了……西邊的阿史那雲也許還好,但是他自己如果側翼不穩,首當其衝就有可能是個被兩面夾擊的下場,所以現在必須要做的事情是揮師東進,救援阿古納斯。

至於中線,貿然撤軍的問題其實倒也不大,那陳慶之也不是傻子,不至於真的拔營北伐,突勒王帳的大軍畢竟不是擺設,雖說沒有參戰但也不可能讓陳慶之直搗黃龍。

但是畢竟現如今如此針鋒相對的情勢,貿貿然拔營東進,風險極大。

……、

戰場形勢就這麼因為阿古納斯的糧草被毀而天翻地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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