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老丈見眼前男子面色有異,只聽他道:“她不是嫁了人嗎?她明明有父母的。”
老丈疑惑道:“這位官人你在說什麼?老朽我聽不懂。”
“我說她嫁過人,”男子語氣裡帶著顫抖,似乎壓抑著什麼,就要爆發了,“她出嫁時,她相公家都見過她的父母的。”
“老朽我確定她的父母早亡,”老丈摸著鬍子思考了一下道,“你這樣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一件事。”
男子靜靜地在一旁聽著,拼湊出了一段他所不知道的往事。
她回家那天,她的二伯和三伯兩房人,汙言穢語地辱罵她,外面的人曾聽到她已經嫁人的字眼。
原來假扮親生父母送她出嫁的是她的二伯和二伯孃。
只為要他給的彩禮。
他突然想起來,他說要娶她時,她的目光裡帶著未名的意味,似乎含著無盡的淒涼。
他只見了她一眼,就喜歡上了她,只知道她是遠村的小姑娘。
她在確診自己得了重病後被趕出了家門,偶遇淳樸熱情的青年,兩人的愛情迅速升溫,叫她看見了希望。
她奮不顧身地答應了這一場求娶,卻在嫁給他不久之後發現痛苦從來沒有遠離。
她的病需要很多的錢,二伯三伯給不起,她的相公同樣給不起。
可是他愛她至深,怎會因病放棄她?這樣的錯誤要怎麼結束?
她不能拖累他,自導自演了一場財迷心竅的壞女人的戲,叫他深惡痛絕遠離自己。
她懷揣休書,並沒有立即回到家中,而是在山裡看著他,吃完了野果就啃草根樹皮,她知道她命不久矣,就想在遠處看著他,看著自己生命終結的時光裡唯一的暖意。
他走了,她無處可去,她繼續等著,他又回來了,帶他母親徹底走了,她的生命也到了最後。
她回到家,那是她親生父母住過的地方。
她只能回到家,他的家不屬於她。
她到死都是不屬於他的。
男子潸然淚下,她欺騙了他,她從始至終都在騙他,可只有一件事是真的。
就是他們成婚那日,她說的那句:“願為連理枝,死生不相移。”
她早入了土,或許殘缺到什麼都不剩下。
可他還是要帶走她。
他將挖出的土埋在了祖宅後的大山裡。
多年以後,埋著她骨灰的地方長滿了荊棘和雜草,他也不是當初少年的模樣。
富商已經憶不起她笑起來的模樣,因為恨矇蔽了雙眼,猙獰了過去。
時光,太遙遠啊!
李聞韶遠涉深山,將墓誌銘刻下,問富商道:“你不將她帶走嗎?”
“不了,她肯定是眷念這裡的,這裡曾是我們的家。”
富商又走了,一陣風吹起了枯葉,一個嶄新的墓碑上,隱約可見“吾妻劉氏”四個字,而那篇記載著劉氏生平的墓誌銘,則隨著她一同長埋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