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葬崗。
是夜。
花晚凝掙扎著從屍骸間爬出,剛一起身,一陣天旋地轉讓她險些栽倒。
幼時花家收留了一位醫師,行為舉止怪異,除了醫術,還會一門假死之術。
旁人都覺得此術不吉不願學練,獨她好奇心起覺得有趣,便纏著那人學了去。
年少頑皮,她常用假死之法嚇唬旁人,直至有次嚇到了自己的母親,換來一頓責打,自那以後,她便再不敢輕易嘗試假死之術。
不想再次用此術是為保命,只是這一回,那個會嗔怪她淘氣、為她提心吊膽的孃親卻已生死未卜。
念及至此,花晚凝任由滾燙的淚劃過臉頰,洇出一道道溼痕,父親曾說過的話於此刻近在耳畔。
“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守土護國,縱萬死亦不辭。”
東胡犯境,花霆燁率花家將士奔赴前線,保邊境安寧。
燕沙水患,田廬盡毀,花霆燁親率眾人力抗天災。
如此忠君為民的父親,說他叛國?
她不會信。
東胡滅門之恨如同亂葬崗瘋長的惡草。
詔獄中那些莫須有的罪名就是一把淬了毒的刀,剜著她的心。
心情還未平復,一陣雜亂的人聲從遠處傳來。
花晚凝心臟猛地一縮,強迫自己鎮定,瞥見自己被荊棘勾住的裙角便雙手用力一扯。
“刺啦”一聲,一塊帶血的衣料被撕下扔在地上。
做完這一切後,她才忍著疼痛往幽深處奔去。
“怪了,我記得就扔在這兒啊,人呢?”
“這衣服……像是被野狗叼去了。”
梁鳳台眼神凌冽掃視四周,冷笑著開口道:“找。”
花晚凝跌跌撞撞地跑,身後逐漸逼近的馬蹄聲如催命一般令她不敢有片刻停歇。
此時,遠處的烏騅上有一人正將弓拉滿,直直地瞄著她。
下一秒,花晚凝感覺肩胛骨處突然火燒火燎般疼,整個人被箭矢釘在了樹幹上。
她連忍也沒來得及忍,張口便見了血。
抬眼看去,一人手持長弓,神色陰鷙,居高臨下地打量了她片刻,冷聲問道:“你就是花九?”
花晚凝大口喘著氣,齒間噙不住血,沒有作答。
“竟然是女的。”梁鳳台皺了皺眉,神色恢復冷肅再次開口道:“問你話。”
花晚凝含著血沫,垂頭含糊地“嗯”了一聲。
她不認識這個人,卻認得這身北涼的裝束。
雲州險些失守,北涼鐵騎幾度兵陷重圍,損失也不小。
經此一戰,恐怕北涼鐵騎最恨的便是雲州花家。
所以這人看自己的眼神說不上鄙夷還是厭惡。
意識模糊中,花晚凝見那人下了馬朝自己緩緩走來,忙開口說:“留我一命!花家有冤屈,花家沒有叛國……”
“什麼?”梁鳳台濃眉緊蹙,剛要追問,卻見花晚凝雙眼一翻徹底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