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來忙踮腳去夠樑上懸的鎏金熏籠:“這沉水香該換了。”
花晚凝輕輕拍了拍驚鵲的肩。
“就知道姑娘又忘了喝藥。”桃暖端著藥來,還順手拿了塊飴糖。
“好桃暖,等會兒喝,我們來玩兒這個。”花晚凝說著去拿了一個木盒,隨後將一些木塊似的東西嘩啦啦倒在案几上。
“姑娘想玩這個?可別嫌我們笨。”春來笑道。
花晚凝說:“怎麼會!”
更漏聲裡,春來說:“藥都涼了,姑娘你又忘記!”
花晚凝道:“好桃暖,容我打完這一局。”
寅時三刻,春來捂著嘴吃核桃時,花晚凝突然將牌一推:“和了!”
晨光爬上檻窗時,滿地狼藉的果殼間趴著幾人。
花晚凝散著青絲伏在案上,如瀑般的青絲肆意鋪散在身前。
驚鵲輕手輕腳地走進來,將她抱起放在榻上,卻聽夢中人囈語:“下次……帶你們去看雲州看花燈……”
……
年關已過,積雪還壓在朱雀大街的簷角,梁鳳台的皂靴已踏碎羽林軍門檻。
他望著門內歪斜的旌旗,不禁皺了眉。
今日是他正式接掌羽林軍,卻不知這羽林軍積弊深重。
“梁世子到——”唱名聲驚起簷下麻雀。
校場西北角的炭盆邊,七八個士卒仍在擲骰子,銅錢砸在磚上的脆響格外刺耳。
梁鳳台目光掃過一旁生鏽的槍架,忽然抬腳踢翻一杆斜倚牆根的長槊,寒鐵槍頭當啷啷滾出丈遠。
“誰啊!”一人不悅道,見來人是梁鳳台,忙閉上了嘴。
“從卯時三刻等到巳時初,倒叫我看了一出好戲。北涼將士就著雪啃麩餅時,諸位倒是把皇糧吃出了新花樣。”梁鳳台聲音不響,卻驚得炭盆旁的老兵手一抖,骰子骨碌碌滾到地上。
校場東側突然傳來酒罈碎裂聲,兩個滿臉通紅的校尉從值房踉蹌而出,腰間玉帶竟系成了死結。
梁鳳台解下披風遞給林驍,露出腰間御賜的龍鱗劍。
他緩步走向點將臺,忽然停在一杆生滿綠鏽的陌刀前:“北涼鐵騎早已換上了明光鎧,羽林還在用昭德年間的制式兵刃?”
“將軍有所不知……”軍吏宋瀾賠著笑湊上前,卻被墨白用劍鞘抵住咽喉。
“將軍說話時,莫要插嘴。”墨白冷聲道。
梁鳳台用劍尖挑起陌刀護手處的蛛網,冷聲道:“傳令,半刻鐘內未著甲者,杖二十。”
軍棍響起,雪地裡騰起白霧。
梁鳳台負手而立,看受刑的人背後漸漸洇出血痕。
他突然解下自己的犀角腰帶,將鎏金帶扣重重拍在案上:“打今兒起,我與諸位一同操練。”
暮鼓響起時,校場已擺開三十架木人樁。
梁鳳台挽著箭袖經過西側馬廄,忽然反手抽出親兵佩刀。
寒光閃過,三根拴馬繩應聲而斷,藏在草料堆裡的酒罈嘩啦啦碎了一地。
“明日寅時,我要看到你們的槍頭能削斷這根馬尾。”他信手扯下一匹戰馬的鬃毛,白玉般的指尖在暮色中輕輕一捻,三十根銀絲隨風飄散。
“是!”眾卒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