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獵當日,皇子貴族們狩獵出行,十分壯觀。
陸曈只從別人嘴裡聽說過秋獵,就道:“圍場一定很熱鬧了。”
金顯榮面上即刻顯出幾分得意來。
“那是自然……能去圍場狩獵的都是盛京貴族裡年輕勇武男子,有些貴族子弟還會帶著獵鷹獵犬之類助獵。”
金顯榮輕咳一聲,竭力作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然而許是因為容顏緣故,使得那雲淡風輕看起來也有些小人得志的虛榮,“只是狩獵雖盛大,騎服獵具卻很講究,我今年的騎服裁縫還沒做好,也不知合不合身……”
他有心炫耀,只盼著陸曈順著他的話頭繼續說下去,譬如“大人也要去圍獵場?”,他才好把這炫耀接得圓滿,然而陸曈聞言,只是隨意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沒再繼續問下去。
金顯榮的男子自尊於是還是沒能在她面前重建起來。
陸曈未察覺他眼中哀怨失落,只轉過身,如平常般放下手中醫箱:“時候不早,下官還是先為大人施針吧。”
這一日,待陸曈給金顯榮施完診,從司禮府回到御藥院,又將先前手頭積攢的一干整理方冊之類的事物做完,天色已然不早。
醫官院門口的柳樹在傍晚的涼風下吹得東倒西歪,陸曈抱著醫箱從製藥房出來,打算去小廚房尋點剩飯菜,剛出堂廳,就見門口的柳樹下站著個人。
紀珣站在樹下。
他今日身邊沒跟著那個活潑的提燈小藥童,是以便沒有燈,遠處那一點日頭已經全部落下,月亮卻還沒有全然升起來,在淡藍的夜空中映出一個若隱若現的影,把樹下的人影襯得清冷寥落。
聽見動靜,他便轉過身來。
陸曈頓了頓,上前道:“紀醫官。”
她入醫官院近半年,和紀珣加起來說過的話也不到十句,平日裡鮮少見到這人。紀珣不愛和醫官院中其他醫官集聚,習慣獨來獨往,大部分時候也不在醫官院——入內御醫要常入宮的。
他點頭,卻未如平日般尋常打過招呼就走,而是看著陸曈,開口道:“白日你去給金侍郎施診了?”
“是。”
“聽人說,金侍郎病情已有起色,不日將痊癒。”
陸曈心中生疑。
紀珣並不是一個喜歡打聽旁人事宜之人,今日這番模樣,竟是要與她閒談之意。
她便謹慎地回:“病症每日都有變化,不敢說滿。”
紀珣聞言看了她一眼。
女子微微垂著頭,語氣恭敬,帶著兩分恰到好處的疏離。她很安靜,大部分時間都在施診或是製藥,因身邊有個明媚開朗的林丹青,有時甚至顯得有些木訥。
只是所行之事卻不似外表規矩。
紀珣話鋒一轉:“先前我見你在藥庫挑選藥材,問過你是否用過紅芳絮,你否認了。”
陸曈心中一跳,聽見他平靜的聲音。
“你為何否認?”
月亮此刻又在雲裡亮了一點,只是那亮也透著幾分昏暗,樹下風燈被枝葉掩藏,把他的神情也映得不甚清楚。
紀珣望著陸曈。
“你很聰明,紅芳絮有毒,除了御藥院醫工,尋常醫官無法隨意使用。所以你只讓御藥院的醫工何秀取來紅芳絮殘枝碎葉,這些碎葉不會記錄在冊,用了也無人發現。”
“但你忘記,何秀出身貧苦,紅芳絮除去毒性後可入藥,即便碎枝殘葉,賣到御藥院外亦能換做銀兩。”
“你只讓何秀提供少量碎葉,剩下的何秀捨不得丟,攢在屋中,趁旬休時託人倒賣於盛京醫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