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醫官,”他聲音也藏著股剛正的冷意,“你還要否認麼?”
陸曈心中一緊。
她確實讓何秀幫她拿過紅芳絮碎枝,為了做出那一日在司禮府迷暈戚玉臺的迷香。
但她忽略了何秀家境窘迫,那些紅芳絮的殘枝碎葉雖只能換一點點銀錢,但對於平人來說,也沒有把錢活活往外丟的道理。
何秀把那些剩下的碎枝攢在一起,反而成了證據。
紀珣見她沉默不語,神色隱現怒意,“你身為醫官,明知紅芳絮有毒,卻為一己私慾無端用在人身上,貽誤性命,有損醫德。”
抱著醫箱的手微微捏緊,陸曈面上卻仍一派平靜,抬眸看向他。
“紀醫官,你有證據麼?”
他在詐她。
那顆香丸早已被戚玉臺燃盡,香灰她都倒在司禮府的窗臺下,連日雨水大風早已沖刷乾淨,隔了這麼久,紀珣不可能還有證據。雖然不知他是怎麼得知的,但僅憑何秀那一點紅芳絮,實在定不了她的罪。
《梁朝律》中也沒有這一條。
“我當然有。”
陸曈瞳孔一縮。
紀珣的聲音很冷。
“雖然你給金侍郎的藥方裡沒有紅芳絮,但我讓人尋了他的藥渣。”
“藥渣裡,仍有紅芳絮的殘絮。”
陸曈一怔,短暫的迷惑過後,全身驟然放鬆下來。
金顯榮的藥渣……
紀珣說的並非戚玉臺的香丸,而是給金顯榮的藥方!
金顯榮的不舉之症並非全然危言聳聽,否則當初曹槐也不會難以下手。她用一點紅芳絮做了藥引,好幫金顯榮症疾有所起色。
方才紀珣一番質問,她以為自己露了馬腳,或許真是做賊心虛,才會第一時間想到了戚玉臺的香丸。
冷汗過後,渾身驟然卸下重擔,陸曈心頭陡然輕鬆。
這輕鬆被紀珣捕捉到了,目色越發冷然。
他質問:“紅芳絮有毒,以金侍郎腎疾用紅芳絮,雖立竿見影,縮短病症耗時,然而長用下去必然留下遺症。醫官院出診排方,從來以病者安危為先,你卻只顧眼前,濫用毒草,就算你不曾在太醫局進學,帶你的師父難道從未教過你行醫醫德綱理嗎?”
月色陰晦,遠處有鴉雀嘶鳴,鳥鳴在寂靜院中尖利得刺耳。
陸曈靜了一瞬。
眼前人站在樹下,雪白衣袍潔淨不惹塵埃,在這昏黃夜色中光亮得與周圍格格不入。
她微微躬著腰,仍是一個謙恭的姿態,慢慢地開口。
“紀醫官,”她說,“你是不是弄錯了?”
紀珣蹙眉。
“御藥院規定醫官醫工不可隨意取用紅芳絮,但紅芳絮所遺留雜碎枝葉,不計入藥材,作為廢料由醫工自行處理。”
“既是廢料,於御藥院無用,是買賣還是自用當然由人自己。紀醫官出身高貴不知平人艱難,廢料換作幾錢銀兩足以供給平人小半月生活,人窮志短,換點銀錢也無可厚非。”
她抬眸:“陸曈出身微賤,沒有太醫局諸位先生教導,但梁朝相關律令還是記得很清楚,就算紀醫官拿何秀髮賣紅芳絮碎葉的事去御藥院說,理應也不犯法。”
“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