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盛讚,下官實不敢當。”
崔岷淡淡一笑,把桌上考卷收起,適才看向她溫聲詢問:“先前事務冗雜,沒來得及問陸醫官,傷可好得如何?”
陸曈一頓,低著的頭埋得更低,聲音溫和:“已大致痊癒,多謝院使掛懷。”
崔岷微微眯起眼睛。
自打黃茅崗一行後,陸曈再回醫官院,似乎安分不少,主動辭去金顯榮那頭差事,日日在書庫中整理醫籍,翻看醫書。
連外出都很少。
到底是平人出身,雖有紀珣之醫術,卻無紀家之家底。
仍要戰戰兢兢,小心行事。
這就是平人的命。
他心中泛起輕蔑,那輕蔑也像是自嘲,只微微嘆息一聲,看著她目色憐憫。
“委屈你了,陸醫官。”
……
陸曈離開崔岷靜室,穿過長廊回宿院。
小院綠竹紅桃芬芳掩映,縱然伏日,炎風也格外清爽。
待回到屋,一推門,就見林丹青站在桌子上,手拿一根晾曬衣服的竹竿四處亂戳,屋內一片狼藉。
腳步一頓,陸曈問:“你這是做什麼?”
林丹青扭頭看向她,把竹竿往地上一插:“陸妹妹,你來得正好,這屋裡鬧鼠災了!”
“鼠災?”
“是啊,我一早起來,見床下溜過去這麼大一隻灰老鼠,”她比劃一下,“有貓崽子那麼大,又在牆下發現個鼠洞。”
“前幾日我還同你說,院裡堂廳有老鼠,今日就到咱們屋!零零碎碎在床下掃了好多瓜子殼兒,髒死了!我今日非逮著那臭老鼠不可!”
陸曈走進屋,彎腰把地上翻倒的凳子扶好,道:“何必大動干戈,做點老鼠藥吧。”
林丹青一愣:“什麼?”
“陰溝里老鼠難抓,何必弄髒你的手。不如做味老鼠藥摻進餌料。”
“不怕他偷,就怕他不偷。”
林丹青呆了片刻,一拍巴掌:“你說的對!”
“人都說老鼠賊精賊精的,要真抓還不好抓,不如撒點耗子藥管事。”她跳下桌子,把竹竿往牆角一靠,“我這就去做藥,今天必須毒死這小混賬。”
醫官院屋中沒有冰塊,不比崔岷靜室涼爽,陸曈在窗前坐下,伸手扶住前額,似是有些疲倦。
林丹青看她一眼:“屋裡真熱,你先歇會兒,喝點水。”
陸曈“嗯”了一聲。
林丹青飛一般地出門去了,屋中恢復寂靜。
陸曈的臉仍埋在掌心。
過了一會兒,有低低笑聲從指縫溢位。
像是遇到了極為有趣之事,她笑得肩膀發抖。
許久,她才抬頭。
眸中還帶著殘存笑意,女子目光亮得駭人。
原來,精明的老鼠犯起蠢來,也同樣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