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登基,皇城裡情勢複雜,偏偏他這殿前司指揮使坐得一如既往穩當,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眼下聖眷正濃,如此年輕而前程無量的青年才俊,親事自該慢慢挑,縱然在平人百姓家,也斷沒有這般火急火燎的。
裴雲暎只望著她:“早晚都一樣,陸曈,我很確定,只想和你共度餘生。”
像是有什麼酸澀東西從心頭湧起,似方才吃過的糖葫蘆,又酸又甜。
陸曈輕聲開口:“你不怕我是個瘋子?”
她骨子裡偏執瘋狂,既護短,佔有慾又強得要命,有時連自己也嫌棄自己,一路走來,裴雲暎應當最清楚她的個性。牽手或擁抱甚至親吻都好,可要說到長久一生,未來幾十年中同床共枕,若無十萬分的喜愛,恐怕難以長久忍耐。
裴雲暎笑了一聲。
“我喜歡的人,我不覺得她是瘋子。”
他摸摸陸曈的頭,語氣溫柔:“她聰慧狡黠,隱忍堅強,為家人一往無前,權貴面前也不肯彎腰。”
“換作是我,也不能做得比她更好。我不覺得她瘋,她要是覺得自己瘋了,我就陪她一起瘋。”
陸曈愣愣看著他。
“你是……殿前司指揮使,”半晌,她找回自己的聲音,“我只是個普通醫女,身份有別。”
“誰說的?”他笑道:“你不是兇手大夫嗎?我是刺客少爺,這下門當戶對了。”
遊船外春雨綿密如煙,陸曈感到自己心中也像是被這一場春雨淋過。那隻黑漆小船飄在盛京春夜的細雨中沉沉浮浮,燈影明明滅滅,而他看過來的目光卻熾熱又堅決。
她竟無法拒絕。
“你若怕別人口舌,我去求陛下一道賜婚聖旨。聖旨一出,沒人敢說你不是。”
“如今你在西街坐館,每月二兩月銀,比不得醫官院,我府上有田莊鋪子,俸銀都交與你,將來你想自己開醫館或是做別的都好。殿帥府中,你儘可隨意支使。”
他考慮得十分周全。
周全到陸曈“撲哧”一聲笑出來。
遠處畫舫的琴娘歌聲清越,正唱著:“花不盡,月無窮。兩心同。此時願做,楊柳千絲,絆惹春風……”
陸曈抬眼:“這樣你不會虧了?”
“畢竟你是我債主。”
“陳年舊債早已還清,殿帥何必耿耿於懷?”
他嘆息:“不一樣,風月債難償。”
陸曈看著他。
春雨細如煙塵,河橋風燈下柳絲沾了風雨,船上青布帷帳把這夜色浸出一層淺淡青碧,幽窗靜夜裡,他俊秀英氣的臉盡在咫尺,漆黑雙眸裡卻有不易察覺的忐忑。
陸曈方才微亂的、無措的心就在這一雙眼眸裡漸漸平靜下來。
對於眼前這個人,她一直在退,一再逃避,拼命壓抑自己的心。但很奇怪的,或許有些緣分斬也斬不斷,兜兜轉轉,註定相遇的人,總會回到原地。
她終究會被吸引。
今後如何且不提,她從前也不是瞻前顧後的性子,因此也不必在這一事上左右顧盼,人生短短數十載,值得勇敢,抓住眼前幸福。
她微微笑起來。
裴雲暎輕聲道:“我想成為陸大夫的牽絆。”
“不必。”
聽見陸曈回答,他怔了一下,下一刻,就聽眼前人開口。
“你早就已經是了。”
沉沉春夜,瀟瀟飛雨,畫舫中情曲長歌不絕。
他頓了片刻,倏然輕笑起來,傾身輕輕吻向面前人。
公告:請假一週寫大結局哈,下週四(7月四號)早上來看大結局寶子們,這周不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