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慌亂落在裴雲姝眼中,越發證實心中猜測,於是微微笑道:“今日之事,我會回頭與阿暎說一聲,提醒穆晟不要在外亂說話。就算蕭副使心胸寬大不在意,難道也不在乎心上人的想法?”
蕭逐風不解:“心上人?”
裴雲姝笑容更淡:“蕭副使腕間珠串,不是心上人所贈麼?男子怎麼會用這種漂亮首飾?”
蕭逐風低頭看了一眼珠串,恍然大悟,緊張解釋:“不、不是,這不是女子所贈,這是段小宴買的,殿前司里人手一條,用來招攬桃花……你若不信,可以問裴雲暎……他也買了一條。”
難得見他結巴一回,裴雲姝稍感意外,再聽他說到“招攬桃花”四字,越發詫然,忍不住開口:“蕭副使這是心中有人,所以才戴著珠串?”
蕭逐風頓時閉嘴。
二人正沉默著,外頭響起芳姿的聲音:“小姐,小姐……”
裴雲姝回頭:“芳姿,我在這裡!”
芳姿提著盒子小跑過來,瞧見裴雲姝鬆了口氣:“四處找不著小姐,可嚇死奴婢了。”又瞧見蕭逐風,驚訝行禮:“蕭副使怎麼在此?”
“方才無意路過的。”裴雲姝回答,又對蕭逐風道,“今日多謝蕭副使出手了,既然無事,我們就先回去了。”
她笑著對蕭逐風點一點頭,轉身就和芳姿往巷外走。
蕭逐風看著她背影,不知為何,腦海中忽然想起裴雲暎先前與他說過的話來。
“我姐姐年輕貌美,亦有家底在身。我如今又深得陛下聖寵,盛京城裡,想給寶珠當爹的男子數不勝數。”
“你是我兄弟,我才破例告訴你一聲,要是還想做我姐夫,最好主動點。別回頭錯失良機,又走一回愛上有夫之婦的老路。”
想給寶珠當爹的男子數不勝數……
裴雲暎沒有說謊,連穆晟這樣的王八蛋都想趕來吃回頭草了。當然,這不僅是因為裴雲暎的緣故,就算沒有那些身外之物,她也值得。
她本來就是世上最好的女子。
頭頂之上,一片落葉悠悠晃晃被風吹走,落到他懷中,半青半黃的葉子猶如他此刻心情。如今新帝登基,他已不會再如從前一般明日是死是活也說不清。而她方才誤會他時倏然轉淡的笑容令他心中發澀。
天下有心人,盡解相思死。天下負心人,不識相思意……
有心與負心,不知落何地……
他想做有心人,願為相思死。亦不願她一片珍愛之心,為這世間辜負。
蕭逐風驀地捏緊葉子,大步向前。
裴雲姝才走到巷口,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裴姑娘。”
她轉身,蕭逐風走上前來。
男子腰間長刀凜冽,一向冷硬的面上竟生出一絲微紅,沉聲道:“不是解圍。”
他抬頭,看著她眼睛:“剛才我說的是真心話,我會將她當作女兒,我很喜歡寶珠,也喜歡……”
蕭逐風沒有說完,芳姿已經捂住嘴壓抑自己的尖叫。
裴雲姝望著眼前人,寡言冷硬的男子微微垂著頭,笨拙地、生澀與往日不同。
長風吹拂落葉鋪了遠處石階,她沉默一會兒,抿唇一笑,帶著芳姿往前走。
走了兩步,停下腳步。
“白日寶珠說,傍晚想去潘樓街東看糖花兒,阿暎已經答應了。”
蕭逐風一愣。
“蕭副使可要一起去?”她問。
女子聲音溫柔,一剎間,像是回到很多年前,她把傷藥塞到他手中,捉裙匆匆離開。他看著對方背影,明明越來越遠,影子卻越來越近。
就這樣,清晰地映下許多年。
於是他輕輕笑了,柔聲應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