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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難圓

隴西郡公提著那一屜籠的飯菜,來到了鐵門邊。那個人正匍匐在門邊,用嘴巴摳著飯,就這麼吃著,根本沒在乎視窗有沒有人來。隴西郡公看著他壯碩的身軀埋著頭在吃飯,披散著頭髮,像極了一頭野獸。他一身黑衣,四肢的袖口已經殘破不堪,零星地掛著幾條碎布,背部腰部的衣服上橫七豎八地破開一道道長短不一的口子,還能看到裡面已經結成黑色凝塊的血漬。

隴西郡公蹲下身來,對著那人說道,“我這裡有一些剩菜,如果不嫌棄,我餵你吃吧。”

那人只是不理,繼續埋著頭,吃著自己的飯。有很多飯都撒到了碗外,他就對著地舔著。

“我和你一樣,也被關到了這裡,我沒有惡意。”隴西郡公繼續說著,語氣更加溫和客氣了些。

那人停了下來,慢慢地、吃力地抬仰起了頭,身軀還匍匐在在地上,看著隴西郡公。隴西郡公勉強從他的散亂的頭髮裡看到了一張血肉模糊的臉,很黑很髒,只有兩隻眼睛是明亮的,讓人辨認得出這還是一個活著的人。

“隴西郡公,你怎麼會在這裡!”那人看到了隴西郡公後,使勁想把身體挺起來,可身體還是撲在地上,只能儘量把頭往上仰著。

“你認識我?”隴西郡公非常吃驚,一邊把手伸進鐵柵欄幫他扶起身體,一邊問道。

“我是痴狂啊!”那人藉著隴西郡公扶起的力氣,拼命的挪著頭部,讓身體靠在了鐵柵欄上,勉強算是坐靠在了門上。

“恩公?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隴西郡公有點痛心,伸出顫巍巍的手慢慢地撥開遮在那人面前的幾縷頭髮,仔細地辨認著,似乎真的有點像痴狂。

“說來話長,我有兩天沒吃過菜了!”痴狂勉強咧著嘴笑著對隴西郡公說道。

於是,隴西郡公就將屜籠裡的剩菜一口一口小心翼翼地喂到痴狂的口中。

“恩公,要來些酒嗎?”隴西郡公看著剩下的酒水問道。

“我不喝酒。”痴狂說道。“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你肯定很疑惑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於是,痴狂將自己看到的關於皇帝欣賞著夫人的畫像以及透過皇后召夫人進宮等事情向隴西郡公說了。

“我本來不打算告訴你這些。可是我遭暗算,不僅沒能打死皇帝,反而自己淪落到了現在這種地步。”痴狂的語氣裡充滿了遺憾與不甘。

“都是我害了恩公!”隴西郡公已經淚流滿面。

他此刻的心情非常的複雜,是痛,非常痛。這痛裡還夾雜了非常濃烈的恐懼。要說劊子手刀下的脖子是一種生死的恐懼,那麼隴西郡公的恐懼比這還要強烈百倍,像是心臟被瞬間抽乾了血,又一點一點地被碾磨成粉末。這種痛也是一點點一點點地強烈,恐懼也一點點一點點地放大,超越了自己生命的疼痛與恐懼。原來,宮中謠言皇后欺負薇兒是假,皇帝衣冠禽獸是真。

痴狂的頭側靠著鐵柵欄就這樣看著隴西郡公在自己面前哭泣。隴西郡公的那雙眼睛裡滿是對夫人的擔憂與愛戀。痴狂看得非常清楚,那種感覺,忘乎自己的,不受控制的,是最無奈的無奈。

痴狂就這樣和隴西郡公背靠背地坐著,沒有了過多的言語,兩人間的呼吸聲變得清晰,周圍也顯得靜謐。痴狂感受著隴西郡公的恐懼與無奈,也感受著自己的悲傷與無奈,頓時覺得體內熱血湧動,四肢似乎又充滿了無限的力量。

突然,過道有腳步聲傳來,隴西郡公還沒來得及返回到自己的床上,便被那人叫住了,“國主,別來無恙啊!”

一個身穿黑衣,蒙著臉,只露出一雙眼睛的人出現在了中間的桌子邊,坐下來倒著茶水。

隴西郡公一眼就認出了這個人,就是那晚與他在皇宮過道交手的黑衣侍衛,他不會忘記也不會認錯那雙像蛇眼一般豎起瞳孔的眼睛。痴狂也轉臉來,認出了這個暗算他的侍衛。

“你到底想怎麼樣?為什麼把我們關在這裡?”隴西郡公斥道。

“放心,不會太久,你們都可以安息了。”黑衣人用不屑的口氣說著。

“你這卑鄙小人,只會用下三濫的手段!”痴狂說完便哈哈大笑起來。

黑衣人也不生氣,端著一杯茶慢悠悠地向右邊鐵門走來,“過程都不重要,我只看結果。”他把茶杯放到鼻子前嗅了嗅,又道,“看來你們兩個是一夥的,真是巧了。”

“什麼一夥的,我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痴狂不屑道。

“別裝了!我就覺得奇怪,怎麼會有人如此大膽且不自量力,赤手空拳就來打皇帝!”黑衣人嘲諷道。

“該殺!”痴狂冷冷地說。

“確實該殺!”隴西郡公附和著。

“煮熟的鴨子,就剩嘴硬了。該殺?該被殺的是你們!你還記得王中正嗎?隴西郡公。”黑衣人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咬出來。

“你是何人?”隴西郡公回憶起當年那個因造謠中傷薔兒被流放的王侍郎。

“看來你還記得。哼!你是不該忘記,我爺爺為了唐朝鞠躬盡瘁,卻被你這昏君流放,害得他病死他鄉。你真是該殺。”黑衣人已經走上前去,雙手扯著隴西郡公的衣領,瞳孔裡只剩仇恨的形狀了。

正在這時,痴狂站了起來,全身青筋暴起,本來已經破破爛爛的衣服被撐得幾乎要撕裂開,原先撕裂處的傷痕也似乎癒合了。他往後捋了捋頭髮,隨手在右腿上撤下一條碎布,簡單地往腦後一系,雙手緊握著柵欄,用勁一扯,把那鐵門給扯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