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衍行第一次過來, 看著這幫人笑得見牙不見眼的,還有些納悶。
自打上回王姝跟他表明過自己的實驗計劃, 蕭衍行便特意留心了這邊的情況。難得抽出空來, 便過來親自瞧一瞧。
先不管試驗田的成果如何,蕭衍行當初從王姝口中得知一切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讓人封鎖了這一片區域的訊息。好在王姝來縣城才兩年多, 平日裡出入行動也十分低調。北郊本就鮮少有人踏足, 注意到這一塊農田糧食產量高的人幾乎沒有。兼之蕭衍行的刻意封鎖了訊息,如今是不管任何人, 特意來此地打探都打探不出來王姝在這裡幹什麼。
“這是在高興什麼呢?”蕭衍行走過來時, 王姝咧著個嘴蹲在田埂上給老天爺拜拜。
蕭衍行被她逗笑了,歪著腦袋看她朝天空拜了半天。
王姝在一通各方大神感謝完以後, 轉頭讓人將這一塊區域嚴密地看守了起來。主要是為防止病蟲害。六月下旬至七月上旬是水稻的抽穗期, 抽穗期則需要特別注意水稻的飛蝨病。一般來說, 東亞地區的水稻會根據地域、溫度、環境滋生三種稻飛蝨。褐飛蝨、白背飛蝨、灰飛蝨。
褐飛蝨為偏南方種類,在長江流域及其以南地區為害嚴重。白背飛蝨為廣跨偏南方的種類, 為害性僅次於褐飛蝨。灰飛蝨為廣跨偏北種類。
涼州這邊的水稻最容易遭遇灰飛蝨的侵害。且灰飛蝨是能越冬的品種,防治起來有些難度。防治灰飛蝨的最佳時間一般來說是四月份, 或者更早期就要採取必要的手段。灰飛蝨造成的蟲害高發期卻是六月下旬至七月上旬。
王姝這塊試驗田其實要出現病蟲害,早就出現了。早在種植稻秧之前就提前烤田,噴灑防蟲藥物,讓藏在土壤中的蟲卵缺氧而死。不過提前烤田不代表後期可以高枕無憂,還得嚴密監控。
畢竟這塊區域太寶貝,要是中途被毀了,王姝真的會吐血三升。
“這裡出現了新的高產性狀!”
蕭衍行:“?”
“出現柱頭外露的性狀!你知道這代表了什麼麼?”王姝激動得有些控制不住情緒,衝過來一把就握住了蕭衍行的手。
蕭衍行已經好久不曾獲得王姝主動的親近,此時被抓住了手,莫名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情緒。
“……代表了什麼?”他不動聲色。
“代表著,若是能將這個性狀保留下來,產量能翻一番!”王姝興奮的兩眼亮晶晶的,臉上紅撲撲的,“翻一番!你知道嗎!”
“嗯,這可太好了。”他悄悄地瞥了眼王姝握著他手的手。不知她方才在水田裡撈了什麼,手上還沾著不少泥巴和泥水留下的印記。潔癖很重的蕭某人身體驟然一僵,但還是忍住了沒有抽手。
頓了頓,他又問:“什麼是柱頭外露?”
果然他問完,王姝便嘰嘰喳喳地將植物授粉的那套理論講給他聽。
王姝也不管蕭衍行沒有生物學和遺傳學的基礎,專業詞彙一個一個地往外冒。蕭衍行原本是聽個高興,王姝願意說他便願意聽。奈何這人天生理解能力太強了,王姝拿比較生動和接地氣的方式解釋了一遍,他愣是全聽懂了。
“……這麼說,想要把這個特徵保留下來,還得繼續十幾次的實驗?”
蕭衍行說的不太熟練,但意思是表達清楚了。
“對。”王姝點頭,“至少經過八代以上的定向實驗,才能把一個性狀穩定下來。”
八代以上?
黃河以北的糧食作物基本一年一熟,若想迭代八次,意味著還需要至少八年。蕭衍行抬頭看向眼前一片片綠油油的稻田,扭頭看向王姝的眼神中透著一股難以言說的欣賞。能夠沉下心紮根到如此艱苦的環境中,年復一年地進行枯燥勞累的活計……不愧是他心悅之人。
“需要我給你增派人手麼?”蕭衍行任由王姝攥著他修長白皙的手指,抬眸環視了一週。這片農田裡就十來個人在幹活。聽王姝方才的口吻,這些活計其實還挺精細的。人手多才更好操作。
“不了,暫時不用那麼多的人手。”人多確實能好安排,但人多也容易心雜。
做實驗是最忌諱人心雜,事多出不了好結果。
蕭衍行也不勉強,低頭又看了眼自己已經被泥水染黑的手。王姝卻沒發現自己抓著人家手,給他抹了一手泥巴。她自從發現這一塊區域的水稻出現高產形狀後,莫名對自己其他區域的水稻有了更多的信心。若是能看到別的好的形狀,自然也需要做出安排。
王姝懷著滿腔的激情在試驗田裡東竄西竄,蹲在田埂上,趴下去看。蕭衍行在田埂上站著看,倒是看出了她真心的熱愛。須臾,也蹲下身去觀察這片被王姝重點關照起來的水稻。
他雖然聽懂了王姝的話,卻有些對照不上實物。看了半天,其實沒看出來跟別的水稻的差別。
王姝快樂地在試驗田轉悠了一整天。蕭衍行手頭的事情實在太多,沒有太多的時辰空出來。再見過王姝一面後,便即刻回去蕭宅。
蕭家這邊已經搬回了原先的宅子。院子多,如今僅剩的三個妾室便不必擠在一起。一人挑了一個院子,各自關起門來過起了自己的日子。被充入官奴的奴婢們,沒被賣走或者領走的,如今都回來了。妾室們的嫁妝和私房,也大部分都要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