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那雙渾白的眼珠子,薛冰寕沒錯過一絲他眼裡的波動,從陌生到疑惑…思勤根本就認不出她。不怪不怪,她們被他買來時才多大…他怎麼可能會將她們每一個都記得清楚?
那她還有玉凌宮的那些女子,這些年所受的罪又該找誰討?薛冰寕似聽到嘣的一聲,她的心絃斷了,哭笑:“哈哈…”
老瞎子能感受到她的悲傷,老眼也模糊了,盯著她的臉再次細看。
笑夠,薛冰寕一下擼起左袖,露出小臂上的花苞,送到老瞎子眼前,憤怒質問:“知道我是從哪逃出來的嗎?”
熾情?老瞎子驚目,死死地盯著那朵花苞。她是…怪不得,怪不得這孩子恨他。是他的罪孽,是他造的孽債。
“嗚…吾…”
不想去分辨他要說什麼,薛冰寕啞聲:“你知道它害了多少人,你知道你害了多少人,你曉得我為什麼從陰南山逃出來嗎?我聽夠嬰孩啼哭了,你聽夠了嗎老先生?”
老瞎子老淚洶湧,他拼命地想要張嘴,跟這孩子說熾情的解藥就在藥櫃裡,可怎麼也動不了。
“老先生啊老先生,你去過陰南山嗎?你知道那裡每年要死多少人,又有多少冰清玉潔的女子會被送進勾欄院?你能想象日日對著的老師,在那暗地裡將一個十六歲的女孩吸成乾屍嗎?”薛冰寕的心已經血淋淋。
他不知道,老瞎子從不敢去玉凌宮,他怕面對,也怕自己受不了。這個孩子既然找來了,他就一定要救。奮力要動,氣血上湧,老臉迅速脹紅,血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爬上渾白的眼珠…
看著老瞎子歪嘴在回正,薛冰寕雙目狠厲,運功抬起掌。
老瞎子暴突的眼珠裡有乞求,手背上經絡一點一點地鼓起。薛冰寕卻想他現在就去死,掌落下快殺至腦門時,一人衝進屋。
“你是誰?”
耳熟的聲,叫薛冰寕頓住,冒著冰寒之氣的掌貼著老瞎子的腦殼。她是誰?她也想知道,不由嗤笑,問面目紅脹得快要爆的老瞎子:“那裡人都很羨慕我,因為我的名字…是傳說中的老先生給取的。”
薛冰寕…老瞎子兩手一下握起,推開人,趴床邊大吐血。
看清那姑娘並非是談家小婊子,薛二孃吞嚥了下,去拿抹布。
吐完血,老瞎子立馬搬動尚有些僵的腿下床,只月餘沒動彈了,腿早已半廢支撐不住他的身。跌到在地,見二孃來,他老眼一亮:“二孃…二孃,她叫薛冰寕,是你閨女。”
“你說什麼?”薛二孃驚愣。
背對著的薛冰寕雖早有心理準備,可真真聽到了,心還是被重錘了一下。她娘,就是剛在野墳地哭的那位,現在正站在她身後。
“當年…當年你糾纏不休,我無法,只得將你閨女的小衣小褲換給了張士林家閨女。黃山成賣女,他不配為人父,我…我給你孩子取名,冠的你姓。”腿腳適應了下,老瞎子撐地往起爬:“快…快過來扶一把,我我的時間不多了。這孩子…被被種了熾情,我要抓抓緊給她解了。”
啥?薛二孃回神,什麼痴情,她…她閨女沒死,有些不敢置信,怕這又是場夢,貪看著那姑娘,手足無措…不是,她姑娘被種了什麼?丟了手裡的抹布,衝上去扶住老瞎子。
“往…往藥櫃。”老瞎子腳軟,一步都走不穩重。
薛二孃有勁,幾乎半抱著他到藥櫃那:“老瞎子,你癱了的這些日子可都是俺照顧的。俺雖然沒按好心,想留你在世上多受活罪,但也沒埋汰你。你一定得…得救救俺姑娘,她這輩子太苦嗚…”沒忍住嗚咽,哭出了聲。
薛冰寕淚如雨下,心比之前更疼,替自己也替…她娘。
“二孃,我害苦太多人了。”老瞎子悔極。
“能贖一點是一點,你先把俺閨女的藥給解了。”薛二孃再次看向站那不動的孩子,是她不好是她害苦了孩子。竟長這麼大了,她…她就是現在死也能閉上眼了。
嚯嚯抖抖的手抽了幾個藥櫃,老瞎子抓取了藥:“去…去煎了,三碗水熬一碗。”
“好。”薛二孃抹了眼淚,一把奪過藥,疾步出了茅屋去煎。
薛冰寕看著她那匆匆的樣子,緊咬牙關,淚流得更兇。
“是我害了你們。”老瞎子懺悔:“熾情的解藥,我…我這都有,你幫我給…給沁風樓的那些孩子。”
“原來你知道沁風樓。”薛冰寕抽了下,努力平穩住氣:“你就不怕玉凌宮改了方子嗎?”
坐藥櫃邊翻藥典的老瞎子手頓住了,扭頭看向那孩子:“你知道熾情的毒性?”
“碰到一個大夫,他說的。”薛冰寕轉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