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父親的奶姐。她泰順二年出嫁,次年喪夫,泰順四年八月初十回黎家當差。”清晨在心裡默唸了聲阿彌陀佛,繼續道:“母親當時已有一月餘的身孕,是祖父令父親摘了她的隨身之物。”
黎上努力回想,張張嘴,想問她還活著嗎,現在哪?心裡卻有個聲告訴他,他記憶中的那個溫婉美麗的女子已經不在了。目光慢慢地又回到老舊繡囊上,他的手離開女兒的小腦袋,伸向前,拿過繡囊,指捏了捏。繡囊裡,有個滾軸樣的物件。
“裡面裝的是黎家的印章。”黎上居長,清晨覺此物交給他甚合適。
那繡囊納入掌中,黎上輕呼口氣,試圖緩解心中的沉悶:“你說要去找一個人?”
輕嗯一聲,清晨凝目,眉間多了絲愁:“我的雙生哥哥。”
瞳孔一震,黎上詫異:“雙生子?”
“對。”清晨扯唇一笑:“母親被我師父帶到南邊,於陽槐河口誕下雙子。因為我生下就瘦小,母親怕養不活,便將我託付給了我師父。我師父上頭還有兩位師姐,都是孤寡人,正缺個後。”
陽槐河口?黎上心沉:“你知道他在哪嗎?”
“知道。”清晨此去,就是要把他帶離那裡。
“他叫什麼名字?”
“清遙。”
秦清遙…黎上心一絞:“他…”不知該說什麼,他見過秦清遙一回。秦清遙跟他並不相像。“他長在陽槐河上的紅船上。”
“你是大夫,應該知道變骨吧?”清晨道:“母親求了我師伯,我師伯幫她變了張臉。之後她買了條船,收容了幾個女子,並把清遙記在了她們其中一人名下,從此遊走在陽槐河上,暗查黎家滅門之事。她身子一直不太好,好容易撐到清遙長大,就撒手走了。”
喉間堵塞,黎上眼眶漸紅。黎久久未感知到爹爹的難受,衝著看向她的人哈笑一聲。
清晨跟著展顏,抬手取下掛在脖上的佛牌,塞到她肉乎乎的小手裡:“她叫什麼名字?”
“黎九瑤。”黎上見姑娘把佛牌往嘴邊送,忙攔住她:“這個不能吃。”
“好聽。”目光越過父女,清晨看向往這來的窈窕女子:“母親有託我師父師伯找過你,只當年帶走你的那個奴僕,並沒有照著祖父的話將你送去北桐山項家。”
黎上吐氣:“他帶著我北上幾天又南下了。”
“我要走了。”清晨收回目光,看向與自己有六分似的長兄:“你已有家室,當以家室為重。黎家的仇,我們報的了就報,報不了就不報,不用太執著。”
“我心裡有數。”黎上回頭瞧了一眼:“戚家就在蒙都西郊,你要去蒙都尋人,眉眼還是改一改樣。”
“會的。”清晨不擔心自己,見過長兄後也不擔心長兄了,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清遙。五年前,師伯在陽槐河邊見過清遙一次,後回到三枯庵對著他長吁短嘆了幾回,最後還是沒憋住,說清遙心有九竅只性子有些偏激。
辛珊思原還以為是少林的哪個僧人,走近後發現那和尚身上的僧袍剪裁跟少林的不一樣,再就是他的眉眼…
“後會有期。”清晨移動腳轉身。
“我妻子來了,你不見一見?”黎上的心緒已經平復許多。他年紀雖輕,但經歷的風浪不少。黎家多出兩人活在世,他很高興。
清晨頓足,扭頭看向他:“我以為我已經打攪到你了。”
輕搖了搖頭,黎上轉身伸手向珊思。辛珊思看過黎大夫的眉眼,再抬起她閨女的小肉臉細細瞅了瞅,最後望向俊俏和尚。
清晨正身,雙手合十:“長嫂。”
眉揚起,辛珊思確定自己沒聽錯,將俊和尚從頭到腳打量了遍,扭頭朝黎大夫。黎上握緊她的手:“一會我跟你詳細說,”
“好。”辛珊思想起他剛轉身:“去家裡坐坐吧。”房間是沒有了,但他們每間屋的炕都很大,睡的地方肯定有。家裡二十來口,也不在乎再多副碗筷。
“不了。”清晨道別。
“這…”辛珊思還想留人,黎上卻拉住了她,對清晨說:“找到清遙,他若跟你走,你們就一道來找我。他若不願,你也別強求。”
清晨頷首:“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