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國畫57

黃達洪說:“今天袁先生請各位來敘敘,就是這意思。袁先生樂善好施,每次回來,都要為家鄉捐點錢。這次袁先生想再捐一百萬。但不想隨便就把錢扔了,得捐得是地方,要有意義。我個別都向各位彙報了,請大家一起想想主意。”

朱懷鏡聽黃達洪說這幾句,就想這人不枉在官場上混了二十來年,學到的官話今天用得是地方了。他同每個人個別說這事,也許都把意思直接說了,就是這錢捐出來,得轟動效應,得讓皮市長公開接見,得上荊都電視新聞。

大家都望著朱懷鏡,指望他發表高見。他卻不想說什麼,就說:“各位發表意見,我們議議吧。”

宋達清見大家都不開腔,就說:“我說,還是希望工程。”立即有人表示不同意,說希望工程太老調了,沒新意。

“那麼就支援殘疾人事業?”崔浩提議。大家也覺得不妥。有人提到搞春蕾計劃,專門設個袁小奇春蕾基金,支援失學女童;有人說資助孤寡老人;有人講資助貧困教師。都沒能讓大家滿意。

陳雁便說:“我提個建議。你們先別說行還是不行,聽我講講道理。我說呀,把錢捐給市老幹休養所。去那裡的是哪些老幹部呢?級別太高的不會去,因為他們退下來以後可去的地方很多,用不著去老幹休養所。級別太低的又去不了,老幹部這麼多,還輪不到低階別的幹部去休養。那麼,去休養的都是那些級別要高不高、要低不低的老幹部。給你們說,我去年去那裡採訪過,發現他們這些人意見大哩!比一般老百姓意見還大,怪話還多。他們一是對在位當權的領導意見大,二是對先富裕起來的那部分人意見大。袁先生把錢捐給老幹休養所,讓他們搞個建設,叫他們知道先富裕起來的人也不全是沒肝沒肺的。我想市裡領導也樂得有人替**出錢安撫他們,自然支援你捐獻。”

大家一扯,都說這意見好。陳雁受到鼓舞,有些得意,說:“要是捐給老幹休養所,我想袁先生至少可以上三次電視。一是捐錢的時候,二是他們搞個什麼建設開工典禮的時候,三是工程竣工剪綵的時候。而且三次皮市長都可以堂而皇之地出席。”

朱懷鏡感覺自己鑽進了別人編織好了的套子裡。這個套子裡還有北京的高階首長,各界社會名流,皮市長也在這個套子裡。現在他自己又被拉進來幫著編織更大的套子,好去套更多的人。而這個套子鑽進來之後卻不好脫身。因為皮市長是他拉進套子裡的,他只好陪著皮市長呆在套子裡了。

大家說了半天,才意識到朱懷鏡沒表態,就把目光投向他。他本不想說什麼的,可別人都望著他了,他不得不說了:“關鍵是要選好一個專案。要是沒有專案,籠統地捐給老幹休養所,說不定就成了所裡的辦公經費了,他們拿去發獎金也不一定。”

這時袁小奇才說話:“按陳小姐和朱處長的意思,捐給老幹休養所是可行的。那麼我們就同他們接觸一下,看他們有沒有合適的專案。”

朱懷鏡不想攬這事兒,就含含糊糊地點點頭。他知道這些人肯定會請他幫忙聯絡的,就先發制人:“誰同老幹休養所熟悉些?陳雁不是採訪過他們嗎?”

宋達清笑道:“有錢給他們,還怕人不熟悉?”

朱懷鏡說:“不是這意思。人熟些就免得唐突。”

沒想到陳雁卻硬要拉上朱懷鏡:“我可以去一下,他們劉所長我熟。但朱處長得陪著去,您是**領導啊!”

朱懷鏡故作油滑,笑道:“就我倆去?太情調了吧!”別的人就撮合他們,顯得有些惡作劇,說非你們兩位出馬不可。陳雁略顯羞澀,望著朱懷鏡,看他怎麼說。朱懷鏡見女人這表情似乎在傳遞著某種訊息,一時間心亂情迷。但他馬上想到這事只有他和陳雁兩人去,自己似乎成了袁小奇秘書似的,太沒面子了。不由得又想起這次袁小奇回來,凡事都是讓別人同他聯絡,像個首長。心想不能聽憑他在自己面前如此擺譜。別看這人現在見了面仍是一臉謙恭,但長此以往,有一天他說不定就會頤指氣使的。這複雜的心思其實只在朱懷鏡腦子裡飛快地轉了一下,他就打定了主意,說:“我和陳雁跑一趟都沒什麼,只是我倆畢竟是隔山賣羊,還是勞駕袁先生一道去吧。”朱懷鏡說完這話,才發現自己措詞太客氣了。這時他突然察覺到自己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也對袁小奇越發彬彬有禮了。一陣羞愧掠過朱懷鏡的心頭。

袁小奇很風度地點了點頭,說:“不用勞駕二位專門跑去。打個電話,約他們所長出來喝茶吧。我們見了面,談談就是了。”

“對對,這樣很好。”朱懷鏡故意說得響亮,私下卻想自己剛才只知道上門去說,就是沒有想到打電話約別人出來,顯得好沒見識。看看袁小奇那沉著的樣子,朱懷鏡就疑心他會不會在心裡笑話自己。朱懷鏡心裡有些不舒坦了,便再次重申選好專案的重要性,說了三點意見,甚至舉了市裡撫貧和以工代賑的一些例子。朱懷鏡發表了一通高見,見大家都長了見識似的望著他,他的感覺才好了些。聽完了他的意見,袁小奇就決定明天晚上約老幹休養所劉所長喝茶,“各位都要來為我撐面子啊!”袁小奇客氣地請著各位,眼睛卻只望了望朱懷鏡、陳雁和宋達清。打電話的事就拜託陳雁了。

朱懷鏡念著給玉琴送包去,就說不早了,明天再見吧。大家便都說散了。這時,黃達洪招手請各位稍等,說:“袁先生本想請大家去喝茶,但這裡說話方便些,就不出去了。這個只當請各位喝茶吧,不好意思。”黃達洪說著就遞給每人一個紅包。袁小奇便在一旁說著不好意思。大家也不推讓,口上客氣著都收下了。

朱懷鏡突然發現一個男人手裡拿個女包,怎麼也不是個味道,走起路來手腳幾乎都不協調了。下了樓,宋達清問:“朱處長自己開了車來?”

朱懷鏡說:“我才學了一天車,就敢上街了?膽大包天哩!”

“要我送送你嗎?”宋達清問。

朱懷鏡忙說:“不用了,你先走吧。”

魯夫和崔浩過來同朱懷鏡握手打招呼,攔了輛計程車走了。陳雁自己來了車,說:“你倆站在那裡好好客氣吧,我先走了。”

各位都走了,朱懷鏡攔了輛計程車去龍興大酒店。他想起宋達清平日都是非送他不可的,今天卻只是隨便客氣了一句。宋達清肯定猜著他是要去玉琴那裡,就不好堅持送他了。管他哩,他和玉琴的事遲早有人會知道的。想宋達清也是場面上混的人,不會多事的。這時想起袁小奇送的紅包,就拿了出來。還沒開啟,就私下同自己打賭,猜猜到底有多少錢。他想了想,估計兩百元吧。開啟一看,竟是一千元!朱懷鏡幾乎有些激動,雙腳便隨著計程車播放的音樂有節奏地抖了起來。

計程車徑直開到了玉琴樓下。朱懷鏡上了樓,把手包放在背後藏著,拿鑰匙開了門。玉琴還沒睡,坐在客廳的沙發裡,目光顯得鬱郁的。朱懷鏡猜想玉琴下午回來後,也許一直坐在這裡發呆。他便做出高興的樣子,弓腰親親玉琴,突然將包高高地舉在頭頂。玉琴眼睛一亮,臉色發紅,驚愕地啊了一聲。朱懷鏡將手包放在玉琴手裡說:“除了錢,什麼東西都沒少。錢他們要是沒用還可以退,用了就算了,這是規矩。”

玉琴先不說話,忙拉開包,拿出照片一數,說:“少了一張照片。我放了五張照片在裡面。”

“是嗎?”朱懷鏡問。

玉琴再翻翻手包,說:“我吊著你脖子那張照片不見了。手包是宋達清交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