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意大意了,以為找到了好機會,連忙進諫:“殿下還是早早歇息吧——”
“偏不!”陳輿打斷她,多疑地看著她,“怎麼?你巡夜,我監督,不可以?”
蓮意的心又狂跳起來,“壞了,心急了,”她扮上一張二皮臉,“啊?您說什麼?”
“我就要在這採萼樓上,數你一圈走多久,一夜走多少圈,你還管我不成?”
“奴當然不敢。”蓮意連忙從蒲團上爬起來,看似要逃離陳輿如炬的目光,實際上,她只是想靠近黑暗裡的金北。
她把自己的後腰,穩穩地戳到了金北的指頭上。等著這個人給自己進一步的教導。
金北在一剎那,想笑,又充滿悵惘。
陳輿還在一臉陰鷙地逼視蓮意,“騙我睡了,你是要偷懶,還是要偷情?是要瞞著我做什麼壞事嗎?我罰你是為什麼?我罰你是為了我開心!我罰你的過程我看不見,我還怎麼開心!”
其實,今天夜訓是去冷宮的絕佳時機,如果沒有這個懲罰,蓮意想晚上出東宮就更難。
她不能讓這個機會溜走。
“殿下,您有什麼不開心的呢?”
陳輿被這句話噎了回去,差點沒打嗝,“你說什麼?滿天下都知道我被戴了綠帽子,我不能不開心?滿天下都知道我是太子,都盼著我出錯兒,都盯著我辦事兒,我還要開心給你們看?”
蓮意義正言辭的那股“書匪”的勁兒上來了,連腰後頭金北的指頭都感覺不到了,“殿下,枉費太子太傅教您讀書學道理,天生萬物,各有其用。有人是太子,有人是繡匠、農夫、挑糞的、賣水的、販夫走卒,不一而同,都為了兩餐一宿忙碌著,要您這麼說,有點兒難處就不開心,全天下都別開心了!”
“你——”陳輿一時沒找到從哪個點兒反駁蓮意。
葉氏覺得很有意思,笑著看戲。
“我怎麼了?難道我開心嗎?難道荷味姐姐開心嗎?難道太子妃殿下開心嗎?您不開心還能罰人,那旁人呢?”
陳輿頹然了下來,帶著哭腔兒,“荷味她有人喜歡。我喜歡,烏別月谷喜歡。你們都討厭我,都挑我的錯兒!”
蓮意更加氣勢洶洶,“您錯了!奴不知道您辦差的時候遇見了什麼難事兒。但您既然是個人,哪怕是太子,有人難為您,挑您的錯兒,也是常事。您覺得沒人喜歡您,或許是真的。可是,還是那句話,天生萬物,沒一個人是多餘的。哪怕普天之下,包括皇上、皇后娘娘、太子妃娘娘、我姐姐還有我在內,都討厭您,老天爺也不討厭您。難道我們大得過老天爺嗎?”
葉氏“撲哧”一聲笑了。
“好了,爺,瞧您把孩子嚇的。”
陳輿誰都沒理,獨自沉默著。
蓮意又慫又後怕,“剛才奴說的只是假設,並沒有說皇上、皇后娘娘和太子妃娘娘,真的討厭您的意思。高處不勝寒,您覺得孤獨,我們懂得。”
夜色裡,太子似乎打了個哆嗦,也許是因為風涼。
他往樓下走去,“好累,困了。千波找人把琴送到小院兒,我去睡了。”
原來太子妃的名字這麼好聽:葉千波。
葉氏甚至帶著點兒長輩看小孩子的慈祥,望著陳輿的背影,“他倒沒說謊,是真的困了。琴我找人送過去。你們忙你們的去吧。”
“是!”
在太子妃葉氏的注目中,蓮意與金北、衛齊離開了採萼樓。
也不知道那位孤獨美麗的太子妃,還留在樓上做什麼。
他們三個繞了些路,繞進杏花林,向著冷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