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如果需要簡單概括的話,楊懷仁覺得只有兩件事,吃飯和為了賺吃飯的錢而日夜奔波。
東京城往往醒來的早一些,一輪稀月還未褪去光暈,門外早點攤子的叫賣聲已是此起彼伏了。
楊懷仁伸了個懶腰,剛推門出去,卻險些被絆了個骨碌。揉了揉惺忪的雙眼,發現門前竟然橫躺了一個人。
“黑牛哥哥,這又是哪一齣?”
“呵呵,仁哥兒醒了。”
李黑牛似乎一夜沒睡,眼睛裡滿是疲憊,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才又露出他標誌性的憨笑。
“昨日回家給老孃準備了吃食,哥哥放心不下院子裡這兩箱銀餅,所以又趕回來幫你守著。”
蓮兒剛侍奉父親吃過早飯,圍了犢裙又開始準備楊懷仁的早點。初到大宋,有兩個如此實在的朋友,楊懷仁覺得他是幸運的。
黑牛哥哥把銀車藏到了塌了屋頂的西屋裡,用茅草蓋了一人高,才能安心跟了楊懷仁出門。
王夏蓮的家在西市南面一片貧苦人的居民區,自此向北,東京城的繁華才逐漸顯現了出來。
工商店腳牙,勾手打酒茶,五花八門的旗幡早早就掛了起來,為了生計的人們忙碌的穿梭於街市之間。
三人只進過一個牙行的門,楊懷仁就被一盆涼水從頭頂澆了個通透。
原本以為一萬兩銀子已經是鉅款了,可在這寸土寸金的東京城裡,也不過了了而已。
正店雲集,酒樓密佈的汴水大街是想都不用想了,別說一萬貫錢,就是再翻個十倍也買不到最高等級的京城二十四正店或者十八樓中的一間,何況有錢人家也不一定捨得賣。
楊懷仁覺得自己想的太簡單了,一開始起步就太高,容易摔下來;步子邁得太大,容易扯著蛋。
既然五星級的買不到,不如退而求其次,一星二星的級別還是要有的,總不能再弄個鋪子去賣湯餅吧?
內城的店面出奇的貴,從浚儀橋到甜水巷,像樣的店面帶著地契買賣,動輒一萬好幾貫錢,楊懷仁的第一桶金,是不夠的。
過了朱雀門走出內城,沿了寬闊平坦的御街一路向南,再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蔡水河,漢白玉石的新橋南北兩側,竟是不同的風氣了。
北面若說是三教九流,南面卻是文風鼎盛。粼粼波光裡的垂楊柳挽著河岸清風搔首弄姿,樹蔭下三五成群的莘莘學子和文人們甩著摺扇吟詩作賦。
三人的模樣打扮,像足了帶了丫鬟和護院出來逛街的文雅書生。
已是臨近正午,楊懷仁一行人尋了蔡水河的南岸的一家名曰“及第樓”的酒店歇腳。
及第樓叫樓,卻是與東京十八名樓的樓不同的。人家十八名樓,是真正的大酒店,這個時辰,應該是賓客盈門。
但這及第樓,其實只不過兩層,樓宇面朝蔡水河,朝陽的南邊是一個栽植了各色花草的花園,花園中間奇石假山之間,竟還有一條涓涓溪流,最終匯入了一個五丈見方的魚池。
整個樓宇院落不過三畝多地,店主竟然設計出如此精緻的景觀,真可謂巧奪天工,獨具匠心。
樓內的裝潢同樣延續了溫婉雅緻的理念,簡約的飛樑木棟,古樸的憑欄桌椅,坐在這樣的地方吃飯,確是一種難得的寧靜和享受。
只是,楊懷仁四處打量了一番,卻並沒有幾個客人。
二樓靠窗的一張桌子坐下,喚來小二隨意點了四五小菜,一壺天青瓷的溫酒,楊懷仁的小資情節氾濫起來。
可嚐了幾筷之後,他的眉頭又皺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