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李修用手一指賈家的人喊了一嗓子,引得在場的近千人,都看著他:“賈蓉!你岳父和小舅子的靈柩在此,還不過來見禮!賈政大人,同是工部的同僚,就不送一程的麼?寶玉,秦鍾死不瞑目等著你來見他最後一面!”
話音一落,他自己喊了聲臥槽,仰身摔倒在兩口棺木之間,徹底暈了過去。
坐在轎子裡的二奶奶王熙鳳,就覺得胸口直跳,好像有什麼人她非見不可一般,幾次想下了轎衝到前面去看看,手都掀開了轎簾,又給放下了。那感覺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賈寶玉甚是尷尬,無助的眼神看向他爹賈政,咱們是過去還是不過去?爹,您拿個主意吧。
賈政也是難受,被當街喊破了關係,去與不去成了問題。不去,怎麼面對以後的同僚們?去,那自己家這事可就辦的真成了笑話。正應了那副輓聯所說:
四書五經不如一等樣貌,世人且看那家仁義。
三親六故怎敵二字名利,吾輩當知貴府禮信。
橫批尤其刺眼:養女送終。
妙就妙在隱起來的他家的姓氏上,一家子都姓賈。豈不是假仁假義,假禮假信還缺智。
尤其是橫批,誰不知道秦業的養女正是此刻的棺中人。送終二字點明瞭主題,一個養女害死全家。
嘶~~~真是書生一行字,罵盡天下人。
北靜王爺此時也走不得了,一走就給假仁假義添了註腳。看著賈政他們為難,就勸了一句話:“政公,死者為大。”
賈政連忙謝過北靜王的提點,此時街上聚滿了人,都在看他家的笑話。當務之急是速速理清此事,先下了葬再說。否則如此局面,豈不成了鬧喪?
換句話說,孃家來鬧喪,必有緣由,賈政不做多想,就知道必是賈珍被人家抓住了痛腳。
嗐了一聲,緊走幾步過去李修那裡,要了結此事。
賈寶玉緊緊地跟上,還拉了一把他大侄子賈蓉,點名是他們三個,少了誰也不好。再說,他已經認出了李修,心內甚是慚愧不堪。幸而林妹妹不在京城,否則自己可是沒臉見她。
擠開人群,裡面正站著早就跑來的賈珍,正和衙役們說話:“你家王老爺,是我家的幾輩子的老親!怎麼這麼不曉事,放任歹人來鬧喪?先把他給抓走,遮住這靈車!”
賈政急忙攔住他:“珍兒不可!”
賈珍回頭一看,是二叔來了,急忙的請罪:“都是侄子辦事不利,讓咱家成了京城的笑話,請二叔責罰。”
賈政揮揮手:“先莫談什麼責罰的話。我來問你,這人是誰?”
賈珍哪認識李修啊,可賈寶玉替他的珍大哥說出了李修的名號:“父親,他是隴西李修。前年來的京城遊學,與我等結為相識親故。”
“有功名?”賈政吸口涼氣。
賈寶玉最怕聽他父親說功名兩個字,期期艾艾的點點頭,委屈的說道:“他讀書極好,連中的童生、茂才。進京是來遊學的。”
賈政仔細打量了一下昏迷不醒的李修,見其不過十五六的年紀,再看看十四歲的自己兒子,連下場都還沒試過呢,兩者差距顯而易見。
有心想罵兒子幾句,又覺得場合不對,皺著眉吩咐寶玉:“既然是朋友,還不快快將他扶起來,送回府裡找人給他醫治!”
賈珍有些不願意,賈政拉著他手站到一邊去說:“糊塗啊珍兒。你就是當街打死了他,咱家仗勢欺人不顧倫理的風評也要傳了出去。這是京城的大街上,要是招來巡城的御史。你兒媳婦的喪事,是辦還是不辦?”
賈珍一跺腳,一咬牙,惡狠狠地盯著昏迷的李修看了一眼:“好吧!此時先放過了他。把他送到東府去,等我回來的!”
回身喊著下人過來:“來幾個人,把這對父子的棺材拉上,跟著媳婦的車後,一併的送出城去!”
賈政見他識趣,也鬆了口氣,又去找衙役說話:“你們的王大人,正是我的內兄。這些不曉事的下人們,我帶回去好好管教。王爺還在那裡等著,賈某先行告辭了。”
衙役們掂量一下賈政話的分量,當下也客客氣氣的放人離去。
誰也沒看到的是,寶玉攙起李修的時候,李修的一隻手動了一下,寶玉脖子上掛著的一塊玉石猶如被酸泡過一般,失了光彩。
亂哄哄結束了這場鬧劇,還是那輛驢車,被賈府下人們趕著回了寧國府,上面沒了兩口棺材,只躺著一個半眯著眼看天的李修。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口的白牙,手心裡握著一塊似玉非玉的石頭,耐心的等著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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