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前的夏都皇宮中,登基五年的欽元帝燕延昭正靠坐在暖榻上,他三十多歲年紀,身體瘦削。
雖然還是初秋時節,延元帝手中已經捧著暖爐,可依然臉色慘白,眼瞼下是熬夜留下的暗影。
幾個宮女又抬著紅豔豔的碳盆進來,讓本就暖和的大殿空氣中呼的竄起一股燥熱。
等琦玉殿中的侍從都離開,坐在旁邊峨冠博帶的首傅雲大人才蹙著眉道:“皇上又有兩日沒有上朝了!”
他的語氣帶著責備,渾然不覺自己是在對一國之君說話。
欽元帝拂了拂衣袖,微微低頭,掩飾住自己的惱怒,只是淡淡道:“一時性起,多作了幾首詩,又讓歌姬作了唱詞才誤了朝事,下不為例就是。”
讓他這個九五至尊道歉,已經是做到最後一步了。
經歷血雨腥風,才過去五年,雲大人原本保養得宜的臉已經出現老態,他眉心深皺:“這話皇上在十天前已經說過。”
欽元帝修長的手指緊緊捏住暖爐,片刻後才慢慢鬆開:“寡人好書,朝會本無事,有愛卿足矣!”
殿中氣氛頓時一緊,只聽到碳盆中有沙沙輕微的聲響,這是銀絲碳所特有的“春蠶吐絲”。
雲首傅心中湧起一個怪異感覺:自己拼上身家性命扶上來的,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朝堂上,告急諜報一封接著一封,全是新北府的饑民在衝擊官府,而部署在周圍的北翎軍動也不動。
誰都知道,北翎軍本來是京畿道的衛軍,是以前的大皇子母家掌握。
大皇子死後,新皇登基,藉口鎮守北地,將整支部隊調派去新北府,徹底斷了大皇子餘孽在京中依仗。
可現在新北暴亂,這支軍隊不但不出面維持次序,還天天要軍糧軍餉,消極怠工,分明是已經另有其主。
只是不知道背後之人是大皇子留下的餘孽,還是依然盛氣凌人的六皇子或者是一直保持沉默的四皇子?
夏都城裡,百姓惶惶不可終日,糧價一日高過一日,可朝廷平糧的徵令根本傳遞不下去。
而眼前這個皇上,還在徹夜跟一群書生吟詩作賦,夜夜笙歌,弄得本就不健康的身體愈發虛弱,連皇后的寢宮都連日不進。
見到自己的首傅大人臉色難看之極,欽元帝也知道自己荒蕪朝政需要表示點什麼。
他站起身走到雲良面前,語音溫和道:“雲相,你我君臣之間無須多言,朝中事寡人只信卿一人。
另外,寡人又夢到先皇重責,為何大好河山成今天這樣。
雲相,亂世必用重典,你只管放手去做。
另外,想來我那幾位皇兄,也該啟程去封地了。”
說到最後,他的話音裡帶著狠厲,彷彿馬上就要將人碎屍萬段。
雲相揚眉,眼下新北府動亂未平,幾位王爺還暫時不能動。
他正想反駁皇上操之過急,話還沒出口,就見欽元帝身體一晃,就往旁邊栽去。
“來人啊!快傳太醫!”
頓時殿外宮人慌成一團,四下奔走,可幾個小黃門眼見不對,腳步匆匆的分別離開。
這一夜,欽元帝住的琦玉殿燭火通明,兩個太醫研習著方子,遲遲不敢下藥。
五年前春秋鼎盛的先皇暴斃,一批太醫莫名失蹤。
他們這些都是新來的,雖然不明白當年發生了什麼,也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眼下皇上正是壯年,可脈相上衰弱不堪,而且此時沉睡夢魘不已,屢屢喊著“父皇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