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靈隱山莊的姜筱璕如同往常一般,早上的時候繼續在院子裡練習走路。雖然這個身體接納了她,她還是打算繼續走,而且決定今後都堅持走,因為她想要一個健康的身體。如果可能,再習一點這個時代強身健體的功夫。
何況這樣走還有一個好處,就是可以盡情的想事情。
她在這樣走的時候,沒有人會來打擾她,她可以盡情地回想她前世的父母和孩子,偶爾有忍不住,眼淚想要流出的時候,低一下頭,眼淚就掉在了地上,不會有人發現。她也可以好好思考要怎麼幫那兩個給她機會、讓她重生的老人,想著怎樣去完成他們的囑託……
凌先生依舊每天來給她看診,這兩日都沒有再扎針,頭上的繃布還是每日一換。每次檢視完傷口,凌宵都會安慰她說一天比一天好,可從他看她的眼光中透露出來的憐惜,姜筱璕知道頭上的這個傷口有點大,就算長好,也得留疤了。
姜筱璕不在乎這個疤,不過別的人就不一樣了。這個時代的人對女子的要求不是一般的苛刻,尤其是世家貴女,出嫁前就連手指腳指都得好生保護的,不能留一點暇眥。何況她的傷在頭部,且是一個一露臉就能看到的位置。
她今日覺得與前兩日有些不同,她有些心神不寧,有一種有事要發生的感覺,因為她勁前的那塊血玉好似又有些發熱。只是這種發熱的程度是一種溫熱,比她自己的體溫高不了多少,所以她自己也沒辦法區分是自己的心裡作用,還是這玉真的又有警示。
趙梓桐在酉時一刻左右來到了芷蘭院。因為姜筱璕想午睡,且小孩子的身體,終歸還是需要睡眠的。所以趙梓桐在知道了姜筱璕這個習慣後,將來與這個小堂妹說話的時間放在了申時食過晚飯之後。
見到姜筱璕之後,魅依然遠遠地站了開去。趙梓桐無奈地對姜筱璕說道:“昨日你問起姜家和趙家可有嫁出去的小姐,如今在隆安城的又有些什麼人?”
見姜筱璕認真的點了點頭,方才繼續說道:“我回去仔細想了想,我們趙家本來人丁就不旺,女兒家也少,能養大的就更少。除了與姜家通婚的,就只有嫁回趙郡的,如今在隆安城的還真沒有。”
“那姜家呢?”姜筱璕問道。
趙梓桐回道:“姜家倒是有嫁到世家裡的小姐,不過我知道的不一定全。在我背的親族關係譜裡,我們這一輩的沒有,不過上一輩的有兩個。”
姜筱璕聽了,便開口問道:“哪兩個?”
一般說書、講故事的人也要覺得有人聽才有講吓去的興趣,看著趙梓桐總是一幅遲疑的樣子,姜筱璕只得不失時機地接一兩句話,讓趙梓桐說話的興趣不至於低落。
果然,在姜筱璕問了之後,趙梓桐這才答道:“一個是姜家三房的二小姐,我們也稱為二姑奶奶,名喚弘靜,嫁與了承恩候府的大公子謝中愧,生有兩個兒子。他家的兩個男孩,比我小,卻比你大,依著三姑奶奶這邊,你應當稱他們一聲表哥。”
姜筱璕經過昨天的一番談話,終於知道趙梓桐嘴裡一直說的三姑奶奶便是自己這個身體的母親。對於這些大家庭裡複雜的關係,姜筱璕覺得自己一時也弄不清楚,只要記得有誰就好。遂再問道:“還有一個呢?”
趙梓桐說道:“另一個雖然也姓姜,卻不是你爺爺這一支的。聽說是你爺爺的堂兄弟家的女兒,卻是經由你爺爺同意,嫁與了禮部郎中曹衛禮。只是這位堂姑奶奶八年前便過世了,只留得一女,好似名喚怡萱。”
趙梓桐說到這,姜筱璕突然感覺頸前那血玉環動了一下,不由心頭一緊,便沒注意聽趙梓桐的說話。
待她再仔細去感覺,便又沒了。聽得趙梓桐繼續說道:“曹家姐姐應該比我長一歲,堂姑奶奶在的時候還時常有見面,自打八年前堂姑奶奶過世之後,便沒怎麼見過了。如今的怡萱姐姐也不知過得怎樣。”
姜筱璕只覺得那勁前的玉又跳了一下,有些微微的發熱,便伸手從衣襟領口處掏了出來。
趙梓桐看到小表妹掏出來的那塊血玉,晃然間有些眼熟,仔細一看又不對。自己曾經在幼弟卓恆處看到的那塊血玉的外形與這塊極為相似,但是那塊玉只有七成紅色,雖也算得是血玉中的極品,卻不如小表妹這塊好,這塊可是滿紅。
滿紅的血玉,百年、不,千年都怕是難得一見。趙家雖是旺族,財力雄厚,什麼樣的寶貝都蒐羅得有,可這樣的血玉趙梓桐還真是第一次見,不由得多看了幾眼。看著看著就覺得不太對勁,怎麼系那枚血玉環的絡子這麼眼熟?
趙梓桐不由得開口說道:“璕妹妹,你這血玉環能給姐姐看看嗎?”
姜筱璕見趙梓桐詢問,便沒猶豫地從脖頸處取下這玉遞了過去。這玉原本就是趙逍鴻的,應當算是趙家的物事,看趙梓桐的表情,她可能是認得才會說要看。
趙梓桐小心地接過那玉來看。只見那血玉上打的是一個攢心梅花絡,跟自己曾經為幼弟打的那個絡子是一樣的。因為當時那塊血玉只得七成血,另有三成是青色,所以她便用了綠絛絲結的梅花心,只不知這絡子怎地無端端地結在姜筱璕的這塊玉上。
正反覆摸索著,發現手中的玉越來越熱,竟是有些發燙。奇道:“這玉怎麼有些燙手?按理說只有暖玉才會跟人的體溫接近,這玉竟然比我的手還要熱。”
姜筱璕忙接過那血玉環,握在掌心,明顯地感覺到比先前掛在自己脖頸處又要熱上許多。沒有回答趙梓桐的問話,而是跳下錦凳,朝遠遠在外間的魅走了過去。
魅雖離得有些遠,遠到保證讓那兩姐妹相信,她不會不小心聽到她們的談話,可眼睛時不時的瞅上一眼,以確保姜小姐無事,還好好地在那坐著。如今見她邁著小短腿朝自己走來,不禁有些奇怪。
只見姜筱璕走到魅的跟前,舉著手裡那塊血玉,說道:“它在發燙,跟大前天晚上一樣。”
魅表情複雜地看看姜筱璕,又看看那隻小手舉著的那塊血玉。聽她說起大前天晚上,大腦裡便立即回想起那些‘屍山’。這都又過了快三天了,那些屍骨只怕大多開始腐敗了吧!想到這,不禁又有了想嘔的感覺。
如果真的又要去那裡,魅不知道應該怎樣對姜筱璕說。
前日在魃來的時候,魑說凌先生已然答應了趙家小姐,幫著她妥善處理家人的‘屍骨’。那麼多屍骨,哪裡是他們幾個人就能妥善安置的?幸得劉管事人緣廣,為了避免暴露靈泉山莊,特意到遠處的莊頭裡僱了好些人,去那存屍地附近挖了幾個大坑,才將那些屍骨給草草掩埋。
“倘若現在又要去那裡尋‘屍’,說不得還要去挖。可亂嘈嘈的,還能尋得到嗎?”魅這樣想著,在看向姜筱璕和她手裡的那塊玉時,眼神莫名。最終還是對姜筱璕說道:“我這就去告訴凌先生。”然後轉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