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三日,一大清早,江琬就跟江璃一塊兒回了國子監。
至於江珣,他還要休養幾天,便仍然暫留家中。
重回國子監,江璃感慨萬千,走進山門的時候,這個一向跳脫的少年忽然來了一句:“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做如是觀。”
江琬聽了哭笑不得,便宜二哥居然念上了金剛經。
少年啊,你經歷了什麼?就這樣頓悟了!
兩人在山門前跟知客遞了帖子,就一道兒往山上走去。
他們要先去山頂的學政殿銷假。
後面有僕從會將他們的行禮挑到各自的學舍去,這個就不用他們多操心了。
兄妹兩個一起在山路上走著,只見山上石階長長,道旁樹木有些枯黃,有些蒼翠。
蒼翠的是常青樹,枯黃的是時令的枝椏。
間或山風吹起,落葉蕭蕭,
這片蒼山,這條行道,這山風,這青空,在這一刻,又彷彿只獨屬於二人。
江琬說:“二哥,你是學會放下了什麼嗎?”
要不然怎麼還感慨上“夢幻泡影”了呢?
說話時,江琬其實是一種隨意閒聊的心態。
江璃在她心裡,一直都是那種少年意氣,衝動魯莽的形象。雖然口中叫著江璃“二哥”,但其實在很多時候,江琬都是不自覺將他當成弟弟看待的。
還別說,這便宜“二弟”,有時候還有點可愛。
咳,二得有點可愛。
卻不料江璃道:“不是,琬娘,我只是突然覺得,人生在世,什麼權勢富貴,什麼熱鬧風光,其實都是虛幻的。”
那什麼是真的呢?
江璃認真道:“唯有自身實力,才是真的。”
說到這裡,他偏過頭,視線落到旁邊樹木落葉之上,聲音裡卻忽然多了一絲微不可查的沉重與顫抖。
“琬娘,我不想再經歷一次在困境中的無能為力了。”
而他沒有說出口的下一句話是:我也不想再經歷一次,坐在望河邊,嚎啕哭泣卻又無處排解的痛苦。
江璃永遠都不想再回想當時的心情。
可實際上,回到伯府後,每到夜深人靜一人獨處時,他卻又偏偏忍不住,不停在腦海中重演當時的場景。
重演得多了,江璃的心情有時候就沉鬱得可怕。
但這種沉鬱,陪伴在江珣身邊時,他卻從不表現出來。
也是直到這一刻,重回國子監,看著這山間既熟悉又彷彿陌生的草木風景,一種恍如隔世,又陡然陌生的感覺湧上心頭,他才將心中所思,在這一瞬間脫口而出。
江琬心一跳,這一刻不由得認真審視起了江璃。
便宜二哥雖然跳脫暴躁了些,但他又自然具備了一種江家人骨子裡就有的血性與情義。
這樣的二哥,為什麼不能幫助他成長起來呢?
當下,江琬只道:“二哥有心便好,咱們好好讀書,好好練功,假以時日,自然能有長進。”
心中卻暗暗思量著,如果要幫助江璃,該從哪些方面入手呢?
養元丹可以提供起來,澄黃石也可以送他兩塊,但這些卻還是不夠幫助江璃快速成長。
要更進一步的話……江琬忽然想到了自己曾經獲得的一個狀態: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