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因明先領著曹雲煙拜見武林盟主劉代天等人,再給曹雲煙安排座位,就讓她坐在楊遠風的身邊。
林因明剛在自己的座位坐定,只聽封禪臺下左側有一個天雷般的聲音喊道:“且讓大家見識一下我們的神力!”右側也有一個同樣如天雷般的聲音回應到:“如此甚好!”雖然還是隻聽其聲,而未見其人,但光這倆人喊話的音量就足以震撼心絃。
眾人紛紛向封禪臺的兩側看去,只見兩邊各有一人,雙手舉著一塊重達足有五百斤以上的大山石,腰間都彆著兩把南瓜瓣狀鏤空大鐵錘,俗稱“瓣狀大鐵錘”或“空心南瓜錘”,雖是鏤空的,但看樣子份量仍不輕,一把應有五十斤左右。那倆人舉著大山石奔向封禪臺,透過兩邊的石階走到臺上後,左邊的那人吼道:“我乃張北山是也!”右邊的那人吼道:“我乃常萬城是也!”
眾人大多在詫異這張北山和常萬城是哪裡冒出來的奇人?而林因明和楊遠風以及王飛虎等一些人,都認得那張北山正是兩個月前在長安城東街扳倒長得象肉山般的西洋摔跤手的那位力士。林因明總管也曾派人打探過張北山的來路,但至今仍是一無所獲,不僅以前從未在江湖上聽說過有這號人,那晚張北山扳倒那西洋摔跤手後也,再未在江湖上出現過。
那常萬城也長得跟張北山一般高大粗壯,倆人就好象兩尊大力金剛站在臺上,威風凜凜,氣壓全場。他們各自用力把手上的大山石往臺下一扔,只聽“嘭嘭”兩聲巨響,山石砸在地上造成的震動,似可引發地動山搖,山石在地上砸出了兩個大坑,山石有三分之一沒入土中,光這聲勢,就足以把膽小心弱的人嚇得膽顫心驚!臺下站得近的人不由一陣驚呼,雖然還有一定的距離,大山石並不會砸到他們,但他們還是不由自主地後退幾步。
張北山和常萬城又抽出各自腰間那兩把大鐵錘,對著眾人,各自把手中的大鐵錘互磕了一下,以示向眾人行禮,又與對方的雙錘互相磕了一下,以示向對方行禮。江湖上以大鐵錘當武器的可真是少之又少,就算有練此門功夫的,也大多是在自家門院內演練,以練腰力臂力,平時也多是作為表演用,畢竟大鐵錘太過於笨重,攜帶不方便。因此,除了天生神力的人除外,沒有人會攜帶著兩把大錘行走江湖的。
張北山和常萬城倆人擺了個架式,把手中的大鐵錘舞了起來,只聽呼呼作響,時而倆人手中的大鐵錘又碰到一起,發出“咣咣”的巨大響聲,震耳欲聾,站得離封禪臺比較近的人聽得直皺眉。就這聲勢,使人不禁會聯想,要是有誰不幸被他們倆手中的大鐵錘砸中,定是粉身碎骨無疑!
張北山和常萬城舞了一陣子大鐵錘,直到微微出汗,倆人方收錘停了下來。站得離封禪臺比較近的人這才跟著鬆了一口氣。張北山和常萬城在向眾人行禮後,便一起躍下臺去,雖有林因明在背後喊著“倆位力士請留步!”等挽留的話語,但他們卻充耳不聞,走到路口徑直去了,留下封禪臺上上下下議論紛紛的眾人。林因明見他們不給面子,也不以為意,徑自回到座位上。
……
眾人議論了一會兒,這時又有一條人影竄上臺來。此人正是華鳴洲,他抱拳向四方行禮,說道:“本人乃廣義會副會長,南海人士華鳴洲,在此為大家表演一套‘舞風刀法’,呵呵,請大家多多指教!”
眾人聽了,都又來了興致,都看著華鳴洲在臺上開始演練什麼“舞風刀法”。眾人沒聽說過這套刀法,但華鳴洲自報是“廣義會的副會長”,就剛才廣義會旗下的李泰李達兄弟和陳瑩的表現來看,眼前的這位身居副會長所演練的刀法應該是相當不錯的刀法才是,所以都睜著大眼睛等著看。
眾人只見華鳴洲的身形及步法瀟灑,招數優雅大方,這倒不象是在表演刀術,而象是邊疆將士在表演刀舞,怪不得叫“舞風刀法”,至於刀法的妙處與威力如何,倒是看不出來。
誰知華鳴洲舞了幾十招,還沒舞到收刀式,突然就中途停下來了。眾人正不知這是怎麼了,華鳴洲卻笑嘻嘻地說道:“我的這套‘舞風刀法’要與峨眉派劍法中的“萬花劍法”一起演練,那才真的叫精彩好看呢!有哪位會峨眉劍法的弟子願意上臺來和我一起演練一番?”
華鳴洲說著,目光向臺下的峨眉派弟子站著的方向投去。眾人聽了,也都往峨眉派弟子那邊看去。但峨眉派本來就女尼居多,此番來的都是佛門女弟子,平時守戒律清規,不與教外男子有不必要的交往,此番若要上臺來,若是與華鳴洲比試武功也罷,但是要共同演練刀法與劍法,似乎很不妥!眾人都覺得華鳴洲的提議未免有點無禮冒犯了。
華鳴洲向著臺下的峨眉派弟子,抱拳行禮說道:“華某在此恭請‘慈海神尼’晚年隨行貼身女弟子上臺來,與華某共同演練舞風刀法與萬花劍法,不知可否?”
臺下的人除了峨眉派聽到“慈海神尼”這一名號時一片譁然外,其他的倒還平靜,臺上的劉代天盟主、峨眉派掌空寂師太和少林派慧生大師等,聽到“慈海神尼”這一名號,也都立刻從座椅上站了起來。
說起這慈海神尼,本乃峨眉派中人,在人間活了一百一十三歲,五年前才駕鶴西去。若算起輩份來,慈海神尼乃是現任掌門空寂師太的師叔祖,同在佛門的弟子中算輩份比少林方丈無界也高了兩輩,比慧生大師高了三輩,而劉代天則早年受傷時曾受過慈海神尼的神丹妙藥救助之恩,所以當他們三人聽到“慈海神尼”這一名號時,才有這麼大的反應。
只是慈海神尼年過八十後,她說人終究還是要服老的,自己已是力衰氣短了,對於江湖之事就再不過問,從此退隱江湖。且慈海神尼的醫術十分高明,所以她退隱江湖後,只在民間遊醫,廣施丹藥,忙於為民眾解救病痛之苦等,再也沒有回過峨眉山。
因此,江湖上的年輕人幾乎沒人聽說過“慈海神尼”這名號。而劉代天盟主、慧生大師和峨眉派掌空寂師太等也大多已有二三十年沒見過慈海神尼了,他們只聽說過慈海神尼在十八年前收了名寄名女弟子,但那名女弟子併入諜載冊,所以空寂師太也不認識那名女弟子。原來,慈海神尼覺得自己畢竟年紀太大了,收名女弟子,也好幫她採藥練丹,以及相互照顧生活起居等,哪天她撒手西去了,也好有個人來收拾和焚化她留下的遺骸。
劉代天盟主、慧生大師和峨眉派掌空寂師太等,都沒想到眼前的這位廣義會副會長華鳴洲,居然能識得慈海神尼最後收在身邊的那名女弟子!臺上臺下的人都順著華鳴洲眼神的方向看去,只見到在臺下站著的峨眉派弟子位置的方向,人群的最後面,站著一位年輕姑娘。
只見那位姑娘身著裙布釵荊,雖簡樸但卻乾淨整潔,以紗巾蒙著下半張臉,頭上髮髻無飾,僅腦後以赤絛束髮,青絲流瀑垂於後背。只見她額若覆肝光潤圓滿,山根若瓶頸承上啟下;眉若遠山橫翠,眼若晴空皓月;神采清澈而自有仙氣,氣質端莊而自生威嚴,令人不敢正視!只是恨天公不作美,偏偏讓她在左眼尾處生了一小塊黑褐色的胎斑,就象是美玉中的瑕疵。又以紗巾矇住下半張臉,鼻子、嘴唇與下巴美妙的輪廓雖隱約可見,只是說不定紗巾下還有更多的胎斑,真是令人又敬又憐,又不敢多想!
原來,就在臺上楊遠風與曹雲煙對掌時,臺下的眾人的眼睛大多隻顧著看好戲。華鳴洲卻在臺下不時地走動著,目光亂掃,當他看到站在人群最後的一位眉目秀麗,卻以紗巾蒙著下半張臉的姑娘時,就多看了幾眼。
華鳴洲一開始也沒想起來此人可能是慈海神尼的女弟子,只覺得似曾相識過!當他腦海中閃起一個多月前,與小葉子在前嶺莊的一戶農家蹭喜酒吃那時候的情景。那戶農家廳堂上掛著一幅“慈海神尼救苦救難功德無量圖”,那畫中就有一位蒙著下半張臉,手裡端著藥葫蘆的小姑娘,那畫中的小姑娘左眼尾也有一塊黑斑,本來他以為那是畫那幅畫的秀才手拙,不小心濺上墨水弄髒了畫面。而此時,當他看到眼前這位也是紗巾半蒙著下半張臉,左眼尾有塊黑斑的姑娘時,又孤零零地站在峨眉派人群的後面,就拿準了她就是畫中慈海神尼的那名女弟子,便走過去有意無意地與她搭訕起來。所以,現在華鳴洲又故意請她上臺來一起演練劍法,想看看她有何反應,藉此驗證自己的猜測。
那位以紗巾半蒙著臉的姑娘聽了華鳴洲的懇請,果然穿過人群,躍上臺來,落落大方地向眾人行禮,自報家門道:“慈海神尼弟子趙青心,請各位多多指教!”趙青心說完拔出劍來,看擺架式的樣子,是要與華鳴洲比試。
雖然華鳴洲說是要一起演練舞風刀法與萬花劍法,但剛才在臺下,他上前去與趙青心搭訕時,眉目含情,言語中也時不時流露出關懷之情、交好之意。趙青心本來跟隨師父接觸的大多是老弱病殘的貧苦百姓,就是沒有過單獨與青年男子有如此近距離的面對面閒談過,更是沒有如此的四目相對過。而且華鳴洲此時正是一副風度翩翩的書生模樣,言語謙恭、神色和悅,七分如謙謙君子,但又形骸放蕩、神采飛揚,三分似風流浪子,他的眼神讓她的芳心第一次不由自主地亂跳,臉頰也是一陣燥熱,幸好有紗巾半蒙著下半張臉。她對這種感覺不知所措,因此反而生出氣惱與嗔怪,偏偏華鳴洲還一直厚著臉皮不肯離開,她又不好變臉拂袖而去,只好愛理不理的回應著。然而,現在華鳴洲又在眾目睽睽之下,請她上臺來一起演練劍法,她雖然以前常伴隨在慈海神尼身邊唸佛修身養性,但此時她心裡,已是有點恨不得用手中的劍把華鳴洲刺成篩子的想法了!
只是趙青心又滿腹狐疑:“為什麼華鳴洲知道我是慈海神尼的弟子呢?難道我們倆是以前見過面,但為什麼我自己連一點印象都沒有?他剛才在臺下並沒問起過,我自己也沒說,現在他在臺上指名道姓地要我也上臺來共同演練刀法與劍法,為什麼不直接先明說了,好象有意讓眾人知道我是慈海神尼的弟子似的?”
趙青心才不願跟華鳴洲共同演練什麼“舞風刀法”與“萬花劍法”,更不願在臺上和他多說話,只和他行了起式禮,道了聲“看劍!”就一劍刺去。華鳴洲只好舉劍接招。雖然趙青心一連刺了十多劍,但華鳴洲一開始只是防守和躲閃,並未回擊,因為此時他已知道剛才的冒犯已惹得趙青心生氣了,所以不敢再造次!但趙青心的劍法也相當爐火純青,所以十多劍過後就逼得華鳴洲手忙腳亂,不得已反擊幾刀,方能守住她的攻勢,但他的刀尖和刀刃總是偏的,並未對準趙青心的身體要害。
不過,趙青心的火氣消得也快,刺了二十多劍後,她已經感覺到了華鳴洲刀法招數中的道歉敬讓之意,再說她畢竟跟慈海神尼修身養性多年,所以就不再一味地出狠招。雖然華鳴洲有時還故意退讓,但當她手中的劍刺向華鳴洲的空檔時,也是形似至而勢未至,或劍峰走偏,或許此時她已不再想真的刺傷華鳴洲了。
峨眉派的萬花劍法繽紛多變,且不論威力如何,但演練起來真是好看!而舞風刀法如輕風吹卷,也是很俱有觀賞性,兩套合在一起演練,還真似萬花隨風飛舞,煞是好看極了!過了四十多招後,華鳴洲與趙青心倆人在臺上你攻我守,我進你退,舞風刀法與萬花劍法雖是兩套不同的劍法,但已是漸漸地磨合起來!再後來,華鳴洲與趙青心倆人似在比試打鬥,又似在相互配合共同禦敵;又再後來,更象是刀劍合璧共舞,配合得天衣無縫,一時刀光劍影,煞是繽紛多彩!
其實,剛開始只是華鳴洲用自己的刀法配合趙青心的劍法,因為若不是他對峨眉劍法還是比較瞭解,甚至曾和別人一起演練過,他怎麼會知道自己的舞風刀法可以與峨眉派的萬花劍法合在一起演練?而趙青心對於他所謂的“舞風刀法”卻從未見過,所以根本上淡不上配合,而且一開始也是以“敵對”的方式與他演練,只是演練了一陣後,慢慢熟悉了對方的刀法,不僅“敵意”已消,而且也認為可以刀劍合練,所以受其刀法的引導,不由自主地互相配合起來。直到一百多招後,倆人已全神投入,或共同進退,或互為攻守,此時才談得上真正的互相配合,趨於合一。
眾人看了,都覺得華鳴洲說的果然沒錯,他那舞風刀法與萬花劍法共同演練實在是好看。但臺上的慧生大師和空寂師太卻慢慢看出了刀法與劍法之外的微妙之處!確實這套刀法與劍法可以合在一起演練,既可以對練,也可以合練,但若不是華鳴洲與趙青心此時已是心有靈犀,就算是倆人已事先在一起練習過的,也未必就能有如此默契,配合得如此天衣無縫!
空寂師太心想:“臺下還有眾多的本派女弟子在看著,華鳴洲和趙青心的刀法與劍法演練應當適而止,否則日後本派女弟子可就未必全都能絲毫不分心地練習峨眉劍法了,這可大大不妥!”於是,她走上前去,行法禮說道:“阿彌陀佛!兩位施主且暫停比試。”
華鳴洲和趙青心聽後,停了下來回禮。趙青心回想剛才自己忘情投入刀劍合璧的情形,不由臉上一熱,幸好蒙著紗巾。
空寂師太又說道:“華施主,多有打擾了!趙姑娘乃是本派師叔祖慈海神尼的寄名弟子,你們且不必急著比試,老身正有些話要問趙姑娘。”華鳴洲回道:“哪裡哪裡,本當如此。”說著自行退到一邊。
空寂師太正在問趙青心關於師叔祖慈海神尼的生前身後的往事,慧生大師和林因明也圍了上來,與趙青心先互相問候一番。由於站在臺上中央不便,林因明又請趙青心在臺上就坐,但趙青心說自己只是慈海神尼的寄名弟子,也不是峨眉派中人,更不能排資論輩,所以堅決推辭。若非要排資論輩,她也高了空寂師太一輩,好在她只是慈海神尼的寄名弟子,並未入籍,才免了許多尷尬。
趙青心身處窘境,一旁的華鳴洲見狀,就上來攔在前面道:“華某也正要問趙姑娘一些有關於她尊師的事,但此處說話甚是不便。趙姑娘,不如我們先到後面僻靜的地方談去?空寂師太、慧生大師、林總管,你們等人要在臺上坐陣,也不便離開,不如日後有話再找趙姑娘說去。”
空寂師太、慧生大師和林因明聽了,知道華鳴洲這是在替趙青心解圍,也不好把他駁回去。況且是華鳴洲在人群中請出趙青心上臺來的,否則他們誰都不認識趙青心,自然也就沒機會知道她是慈海神尼的弟子。同時,他們也不知道華鳴洲與慈海神尼有什麼淵源,就剛才華鳴洲和趙青心倆人一起演練刀法與劍法的情形看,估計他們倆應該是舊相識。因此,空寂師太、慧生大師和林因明聽華鳴洲如是說,就不好再勉強把趙青心留在臺上就座。
慧生大師望著華鳴洲和趙青心雙雙躍下臺去的背影,一時心生感慨:“從剛才華鳴洲和趙青心共同演練刀法與劍法時配合得天衣無縫的樣子看來,他們倆的關係非同一般,就算現在還是普通朋友,恐怕將來也難免有一番塵世情緣!若從他們倆人的相貌形神來看,華鳴洲形神飄逸超凡,幻化萬千,仿若是一道陽光下的彩虹,而趙青心形神端莊嬌豔,清灈脫俗,仿若是朵含羞待綻的荷花。倆人在一起,猶如白荷映彩虹,雨後見佳景,劫後結良緣,真是一對絕配!希望趙青心跟隨慈海神尼唸佛行善多年,因此獲得福報,能逢凶化吉,與華鳴洲安全渡過劫難,莫叫造化弄人!”想罷,不由唸了幾聲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