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青心以前跟隨師父吃齋唸佛,生活實在單調,慈海神尼西去後,她更是孤苦伶仃,除了偶爾在民間施藥,每日深居簡出,勤練武功,日子過得萬分孤寂。她相信緣份,珍惜緣份,又害怕緣份弄人,所以當華鳴洲冒了出來並撥動她的心絃時,她的內心也認定他是一生所愛,所以不惜和他同生共死。那四句偈子,她本以為它可以為自己的歸宿指明方向,但現在它反而成為了她與華鳴洲之間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令她心中左右為難。
這時,趙青心又想起來陳瑩和龍千千,她想:“要是有陳妹子和龍妹子在身邊,或許可幫我解開自己心中的糾結。特別是龍妹子,肯定會有新奇的想法,也不知她們現在怎麼樣了?還有飛虎兄弟、李泰李達兄弟和小葉子,也不知他們是否皆安然無恙?”她曾不止一次問過華鳴洲是否有王飛虎等人的訊息,她明知華鳴洲也不知道卻還是要問,其實只不過是希望互相安慰罷了。
自從與龍千千不辭而別,趙青心擔心龍千千會傷心不已,其實她的這份擔心是多餘的。龍千千雖然也很想念他們,但她卻認為有緣相識,即使會分開,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能留下美好的回憶,總比無緣相識好。因此,龍千千心裡裝著的,總是一些美好的事,思念是有,傷心卻無。
話說回來,每次趙青心對華鳴洲橫眉冷對後,有時把話說狠了,見華鳴洲神情沒落,她也後悔自己說得過份了,擔心華鳴洲會因此灰心喪志,或是會以為自己性子不好,難以親近,從此疏遠了自己。好在每次過後不久,華鳴洲又會嬉皮笑臉地圍在她身邊轉,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她不由想起:“龍妹子說的不錯,他這人除了重情重義,就是心軟好哄,不愛計較!”
新建好的房屋,雖然簡陋侷促,但堅固結實,足以遮風蔽雨,飲食起居也方便多了,總算象是個家樣子。趙青心跟著師父慈海神尼飄流多年,早已習慣了四海為家,此時住進新建好的屋子,就像飛鳥歸巢,突然有了歸宿感!
一天,華鳴洲又背了一大袋東西回來,一件件翻出來讓趙青心過目,除了一些生活必需品,還有男女各一套新衣服,另處還有幾盒糕點、糖品、果脯等。趙青心見後,心中盤算道:“這日子算來也差不多快過年了。”問過華鳴洲,果然再兩天就是除夕了。
華鳴洲等趙青心看過所有東西后,便拿起一顆果脯塞在她嘴裡,入口酸甜,生津開胃,味道極佳,趙青心覺得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華鳴洲又道:“還有一樣東西要給你呢!”趙青心道:“是什麼好東西?”只見華鳴洲從懷裡掏出一根銅釵來:“剛好有銅匠到那村子裡做活,我就給你打了根銅釵子,讓我幫你插上看看。”趙青心伸手搶了過來,只見銅色新作,通體小巧,防滑紋理似行雲流水,上面有一朵蓮花為飾,一端針頭如梭,其樣式雖簡約,但做工細膩講究,不佚精美。趙青心道:“我自己別上就可以了,不勞你動手!”於是,對著鏡子,解下發巾,梳了梳頭髮,然後捋起耳邊的散發,擰成一股,綰在腦後,再別上銅釵,又一邊道:“我頭髮又細又軟,銅釵子較重,怕是容易掉,還不如木頭或竹子做的好用,掉了也不可惜!”
華鳴洲走近前去偷聞趙青心的髮香,雖然那味道已經很熟悉了,但還是忍不住想再聞一聞。他見趙青心一頭烏亮如瀑的長髮,心中一動,道:“以後出去再給你買些宮式玉簪、金釵、綢花、流蘇、珠墜、纓絡等,往你頭上這麼一整,再配身漂亮的花衣裳、金銀珠寶,那可美得比天上的仙子了!”趙青心聽了心中雖喜,但她素來喜歡儉樸,戴不慣那些東西,就道:“你見過哪個江湖女子戴那些東西了,掉了哪裡找去?再說我也不喜歡。”說著一把推開華鳴洲,找藉口自己練功去了。
趙青心每日勤加修煉,元氣終復,體能已與普通人無異,接下來要納氣歸元,使真氣慢慢在丹田匯聚。到了第二年初春,華鳴洲再試著運氣幫她恢復時,她體內的真氣已開始有了微弱的反應,照此下去,她的內力將進入快速恢復期,一個月後便可恢復三成,兩個月後便可基本復原。
山谷裡的日子是十分無聊的,但趙青心勤於練功,只爭朝夕,倒是覺得日子過得很快。不過華鳴洲就不一樣了,練功之餘,總愛瞎忙著些什麼,除了到湖裡捕魚山裡打獵,還有屋前屋後屋裡屋外日常清掃外,他最近又在竹林外平整了塊地,象是準備做菜園子用的。趙青心見了,就是忍住好奇不問,她想省得讓他有藉口來糾纏自己,再說自己不問,他無聊時也會主動來跟自己說的,他總是這樣。
……
正所謂是:“二月春風似剪刀,裁出新裝別樣巧!”到了二月,大地漸漸回暖,一陣細雨過後,天氣放晴,風和日麗,山谷裡一片生機盎然,新葉初展,春花爛漫,如給四周的青山畫了彩妝,與湖面上清澈的倒影相映成趣,令人賞心悅目!
此時,趙青心的內力已恢復了六七成,她除了繼續修煉內功心法,也開始兼顧溫習劍法了。
一日傍晚,趙青心以竹竿為劍,練十幾遍劍法後,覺得有點力虧,便在湖邊慢慢走了一圈,然後坐在湖邊的一塊大石頭上休息,一邊欣賞著湖光山色。沒一會兒,華鳴洲也跑到湖邊來洗手,趙青心見他手上沾有汙泥,也不知道他剛才幹什麼去了,不過她就是不問。
華鳴洲一邊洗手,雙眼卻呆呆看著趙青心。此時晚霞如煙,湖光瀲灩,翠竹森森,這山谷彷彿就是人間仙境,趙青心就是落在湖邊的美麗的仙子!
華鳴洲一時忘了怎麼搭訕,見趙青心頭上斜插著幾枝花枝,有兩朵紅色杜鵑花他倒是認得,旁邊一枝開滿淡黃色小花,另一枝開滿雪白色的小花,相映成趣,他就木訥問道:“你頭的花真好看,那是什麼花?”趙青心笑道:“這些花平常得很,大的是杜鵑,小的黃的叫山胡椒、白的叫白檀,山裡多的是。你覺得好看,自己也去採幾枝插呀!”華鳴洲站起來,在衣襟上擦了擦手,道:“還是人好看!”趙青心指尖勾點水珠,潑到他的臉上,但他並不在意,反覆唸叨了兩遍,就匆匆走了。
趙青心聽華鳴洲誇自己好看,心中雖喜,卻又怕他胡說些話來,又後悔自己剛才輕佻了,正想趕他走,誰知這回他卻自己先走了,而且走得很乾脆。趙青心心中不由大覺奇怪:“若在平時,他非多搭幾句不可。有時甚至像饞嘴要糖的小孩子,非上來糾纏一番,得點甜頭方肯放過。說他是趁人之危呢又不是,之前我自己身體弱,根本無力反抗,他無非佔點小便宜,倒還不敢太過份,現在倒好,我的內力一天比一天恢復,他就存心一天比一天壞!奇的是這回倒不一樣了,他肯定又在瞎忙些什麼了,剛才見他手上有汙泥,說不定是在種菜了。”過一會兒,等她到菜園子一看,果然,菜畦一排排整整齊齊的,看樣子應該是播上了種子,只是人卻不見了。
趙青心看了一會兒,只見華鳴洲扛著幾根竹杆回來,堆放在菜園子的一角,從中挑了四根較粗壯的插在土裡作為支柱,然後又在上面放橫的豎的,用竹條綁牢,看樣子象是在搭棚立架。趙青心見狀,好奇問道:“那邊又是要做什麼?”華鳴洲道:“地裡放了幾顆黃瓜籽,我要在上面搭個架子。”趙青心譏笑道:“剛種下那還早著呢,等長出了瓜秧,再搭也不遲!再說,我武功也恢復得差不多了,下個月我們也該走了,就算你的任務不著急,我們也該去找飛虎兄弟他們了,你總不會是想一輩子呆在這山谷裡了吧?”華鳴洲道:“是啊,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老是掛念在心頭!”趙青心道:“他們也應該一直在擔心著我們,我們還是早走早好,早一天見到他們,就省得多掛念一天!”華鳴洲笑道:“我這不是怕到時急著走,就沒時間理會這些了。所以趁著現在沒事,先把架子搭好,到時瓜秧的藤蔓自己爬起來,日後就算沒人打理,自然也會瓜果滿棚。”
趙青心聽了,猛然轉念及至她師父臨終前留下的那四句偈子,眼前的這一幕不正應景了嗎?她頓時如遭電擊,痴立當地,心中反覆默唸著那四句偈子。
華鳴洲見趙青心站在那裡,雙眼直看著自己,卻又不說話了,於是他便自言自語接著道:“我知道這些菜種了也是白種,反正我們是吃不上了,但說不定以後我們還會回來的,所以我先學著試種。”趙青心回過神來,問道:“還回來作啥?”華鳴洲笑而不答,他想趙青心應該明白他的意思,因此不如不說,省得說了她又生氣。誰知趙青心這回卻沒像以往一樣橫眉冷對,而是淺淺地笑了一下,然後自己回屋去了。
趙青心只覺自己心跳得非常厲害,腦熱如沸,身體發麻,渾渾噩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屋裡的。想到自己良緣天定,她心中不由十分欣喜,在屋裡坐了一會兒,一時不知如何自處,便拿起鏡子照一照,也許是因為剛才練劍的原因,只見自己臉上雙頰泛著紅暈,如抹了胭脂。她從未仔細端詳過自己的容顏,此時見自己嬌豔動人,不由就多照了幾下,又覺得有些睏乏,便洗了把臉,到床上躺一會兒。
趙青心恢復了精神,可腦海裡全是華鳴洲的影子,只覺得他渾身上下有種特別吸引人的魅力,他就像春天裡早上的太陽,散發著和煦的光芒,自己就像含苞待放的花朵,只想在他懷裡盡情地、恣意地綻放!此時,華鳴洲就在外面,她很想跑出去看看他又在瞎忙什麼,卻又覺得不妥,於是她便收攝心神,去準備晚飯。
夜裡,外面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有了雨聲,也只有雨聲,反而顯得山谷特別寧靜。
趙青心坐在燈前縫補舊衣服,華鳴洲守在她身旁發呆,不時幫她挑挑燈芯。山谷裡的日子很安逸,但難免十分無聊,時日似乎變緩慢了,白天還好些,黑夜就顯得特別漫長,倆人有時閒話談盡,又無話可再說的,就默默相對。此時,倆人的心思或許不盡相同,但有一點是相通的:“此處恍若與世隔絕、寂寞無邊,倒是個隱居的好地方。以後我們就在此長相廝守,忘卻世間繁華,任歲月靜流,相伴到老!”
趙青心見華鳴洲雙眼直直地盯著她縫衣服,魂兒早不知道哪裡神遊去了,就道:“時辰不早了,你還是先去歇息吧!”華鳴洲道:“嗯,現在還不困,就多陪你坐一會兒。”趙青心笑道:“那你發什麼呆呢?”華鳴洲道:“我在數著你總共縫了幾針。”趙青心停下針線道:“那你倒說說,共有幾針了?”華鳴洲笑道:“剛才那個口子來回縫了三十六針,現在這個口子來回縫了二十五針了,總共六十一針。”趙青心道:“就你這麼無聊,還數這個!”她自己又沒數,也不知道華鳴洲說的是不是真的,還是隨口瞎說,因此也無從辯駁,就道:“那你倒猜猜這個口子還要補幾針才好?”華鳴道:“這我要看看再說。”便湊過去挨著趙青心坐,趙青心就用針扎他,不讓他靠那麼近。
趙青心一邊縫著衣服,又漫不經心地問著些無關緊要話,華鳴洲見她這回對自己和顏悅色,不由心猿意馬,就算再困也捨不得走了。趙青心問道:“那你以後完成了任務,又有何打算?”華鳴洲道:“等完成了任務,我也不幹了,樂得逍遙自在。”趙青心追問道:“然後呢,總要有個去向?”華鳴洲道:“然後…然後……”趙青心見他說不出口,回眸看了他一眼,倆人四目相對,不由都微微一笑。昏黃的燈光下,趙青心美豔不可方物,肌膚倒比以前白嫩了不少,以前吃齋食素,膚色發黃。她左眼尾處的黑斑早已消褪乾淨,原來那黑斑並非天生的,而是以前慈海神尼擔心她長得過於豔麗,會引來狂蜂浪蝶,故意讓她用藥水畫上去的,只需停用藥水兩三個月,便會自行消褪。此時她這麼回眸一笑,嬌豔無比,勝似荷花初綻,盈盈妙目,眼波溫柔嫵媚,更是勾魂攝魄。華鳴洲見狀已痴倒,喃喃道:“然後就永遠跟你在一起,你在哪我就跟在哪!”趙青心又羞又喜,啐道:“我又不帶小狗!”
衣服縫好了,趙青心放下針線,不由打個哈欠,伸一下懶腰,誰知華鳴洲趁機摸過去一把抱住她。
趙青心猝不及防,又驚又急,想推開華鳴洲,這才發現自己的內力明明已恢復了七八分,此時卻偏偏使不出半點力氣來,被華鳴洲抱得緊緊的,根本推不動,想點他的穴道,可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趙青心掙扎了一番,也無濟於事,況且她自己也是情迷意亂,欲拒還迎,如此兩廂難卻,只好任華鳴洲胡作非為起來。於是,倆人恨不得長夜無盡,纏綿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