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鳴洲等人不緊不慢地走著,天色已近黃昏,遙望前方有一鎮子,待問及路人,原來已快到平安鎮了。
到了鎮上,只見街道很短,橫豎一望便到頭,冷冷清清的,三五家飯店或客棧等看起來都比較簡陋,差不多一個樣,華鳴洲等人就挑了一家老店打尖。此時,店內光線昏暗,不如外頭尚有餘暉斜照,他們乾脆坐在外頭。
這家老店招牌漆字剝落,依稀可見“通平飯店”四個墨字,其門窗老舊灰黑,桌椅邊角已被磨得圓鈍,不過卻還是挺乾淨的,桌面上竟沒有半點汙漬油漬,由於長期受擦拭、清洗,木頭紋理清晰可見。看樣子這家老店至少有十年以上的年頭了,店家也是位老者,身形略瘦,背已微駝,且發須花白、皺紋深雕、神色蒼樸,其年紀應已逾花甲。
眾人叫了幾碗滷麵,一時還沒上來,華鳴洲小聲對王飛虎等人說道:“此處還是鹽幫和湖龍幫的勢力範圍,大家小心些!”小葉道:“此處叫平安鎮,怕是不平安囉!”
陳瑩見氣氛有些壓抑,就嘻笑道:“我們這不都是自找的嗎,還怕他們不來呢!”王飛虎道:“呵呵,來明的也罷,痛快地廝殺一場,敗了我也認命,就是受不了玩陰的!”
眾人一邊小聲談論著,一邊觀察周邊的環境。待滷麵上來,是店家和小二一起端上來的,華鳴洲問道:“店家,這店就你們倆嗎?”店家道:“這種小地方,只能小本經營,就老朽和一個夥計倆。客官還要點什麼嗎?”華鳴洲道:“不用了,我們吃完還要趕路。”店家道:“這天色已晚,客官不在鎮上落腳,那可是要走夜路了?不知各位客官是要往哪裡去的?”華鳴洲道:“我們打算奔往滁州,走夜路也無妨,我們人多,路上就算有猛獸也不怕。”店家道:“猛獸倒沒聽說過,就怕萬一遇到劫路的!”
華鳴洲聽了,不由多看了店家一眼,只見那店家也正看著他,其轉瞬間突然目光如電,精光四射,然後又低眉垂眼,神色如常。華鳴洲不由心中一驚:“原來這位店家也是一位武功高手,剛才竟然沒能看出來!不過這位店家外貌舉止與普通店家無異,一時竟毫無破綻,應是長期隱居於此,習慣成自然,才會如此。”
華鳴洲轉過話題,問道:“店家在此地經營有幾個年頭了?”店家道:“算來有十五年了,老朽本家也在這裡,年輕時曾出去闖蕩過,老了走不動了,就想回來落葉歸根了。”華鳴洲道:“哦,這鎮子不大,有位姓賈名治富的男子,三十左右的年齡,您可認得否?”店家側頭想了想,道:“鎮上倒是有個賈姓的莊子,但比較偏遠,所以老朽也不知道有沒有叫賈治富的。若說是街道附近的,老朽可以肯定沒有這個人。”華鳴洲道:“哦,當時我沒問詳細,只知道是此地人氏。”又道,“還是先給我們熱兩壺上等好酒,再切一盤牛腩,要多放些生薑絲!”店家叫了聲“好咧!”問明瞭要的是什麼酒,就跑進去準備。
趙青心先試一下滷麵是否被下毒,她跟隨慈海神尼行醫多年,對辨析各種毒藥自然也很在行。江湖險惡,其實她一直都是這麼小心翼翼的,就連吃個饅頭,不僅要先辨一下是否被下藥,而且有時要先吃一兩口,過一會兒再接著吃,有時甚至等帶走後再吃。王飛虎餓急了,見滷麵無異狀,就搶先吃了幾口,眾人也陸續跟著吃了起來。
……
這時,西街口那頭走來兩個人,只見這倆人身材高得異常,欣長如竿,在夕陽斜照下,長長的身影在路面上移動著,街道很短,因此他們的身影鋪滿了整條街。
傍晚街道冷清,行人稀少,這倆人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氣氛有些詭異,華鳴洲等人不由警覺起來。
那倆人似乎走得並不快,但其雙腿較長,一步三尺,所以一下子就到了華鳴洲等人面前,只見他們倆身材都比常人高出一個半頭,四十多歲年紀,都長著一副冬瓜臉,五官相貌相仿。倆人都是額高鼻挺唇翻,八字掃帚眉,一雙三角眼閃爍著精光,又鵝頸鴨脖,臂長腿長,但其衣褲卻偏短,尺寸不足,脖頸、手臂和小腿露出一大截。倆人本不算太瘦,只因骨長肉緊,才越發顯瘦。除此以外,若說倆人生得最特別之處,便是臂長及膝,手大如蒲扇。
華鳴洲覺得似曾見過這兩個人,腦子就飛快地回想著。
原來,這倆人是孿生兄弟,大的叫卜思仁,小的叫卜顧義,長相奇異,生性狠毒,武功以掌法和輕功見長,招數詭異,神出鬼沒,因此被人們稱為“雙杆鬼影”。他們兄弟倆早年在江湖上作惡不少,被武林盟定為必須除掉的武林敗類,同時也因在民間犯案累累,被官府通緝。近幾年來,他們倆消失得無影無蹤,也許是避風頭去了,但沒想到現在卻大搖大擺地出現在這裡。華鳴洲對眾人說這倆人絕非善類,要大家小心,眾人皆點頭稱是。
卜思仁卜顧義兄弟倆到了通平飯店門前,在另一張桌子坐下,卜顧義一拍桌子叫道:“小二,小二呢?還不滾出來。”店小二在裡頭急匆匆跑了出來,問道:“哎喲,二位客官好!剛才小的在裡面準備酒菜,怠慢了二位,不知二位有何吩咐?”卜顧義道:“先來盤鴨胗、豬腱子,再來盤牛肉,還要兩壺最烈高梁酒。”
等酒菜上來,卜思仁卜顧義兄弟就著小菜輕酌慢飲起來,鬼火般眼神時不時往華鳴洲等人這一桌掃來。
小葉子不由小聲笑道:“這倆人好強的殺氣,怕是衝著我們來的!”華鳴洲道:“嗯,那是了。聽說這倆人武功極高,內力深厚,以掌法見長,大家小心些!”李泰道:“等下我們兄弟倆正好會會他們倆。”華鳴洲道:“切不可大意!這倆人都是心狠手辣之輩,可不比柳文士那麼好對付,他們不僅濫殺無辜,還曾傷了不少衙門的兄弟。”
卜顧義吃喝得差不多了,他就著壺嘴喝完最後一口酒,然後站起身來,眼睛直瞪著華鳴洲等人,緩緩逼近。
這時,店家竟然不知趣地撞了出來,攔在卜顧義的前面,問道:“這位客官,這麼快就吃完了,不知本店的酒菜合您的胃口否?”卜顧義抻手一撥,誰知店家竟紋絲未動,反手推開卜顧義的手臂。卜顧義驚訝間,手臂一轉,大手掌向店家的胸口推去,店家順勢搭住卜顧義的手臂,側身一拉,卜顧義便借勢用另一隻大手掌拍向店家的胸口,店家接掌,雙方不由各退了一步。
卜思仁見枝節橫生,這位店家的內力竟與自己的兄弟不相上下,便立即站了起來,向店家抱拳道:“這位店家,恕我們兄弟倆眼拙,不知您老竟是位隱世高手,可賜聽名號否?”店家聽了,哈哈笑了兩聲,聲音雖不大,但卻豪氣外露,然後抱拳道:“早就聽說‘雙杆鬼影’兄弟倆仗著一手好掌法,桀驁不馴,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難得今日竟然會對我這老頭子這麼客氣!”又道,“高手不敢當,不過可以告訴你們,老朽就是當年人稱‘閻羅掌’,現鹽幫長老王金鏡是也。”說著,也向華鳴洲等人抱拳一揖。
卜思仁卜顧義兄弟倆聽了,不由倒吸一口涼氣:“這王金鏡本是鹽幫高手,也以掌法見長,只是其正當盛年就退隱江湖,所以漸漸被江湖中人遺忘了,現在聽他的口氣,其身份竟然已列位鹽幫十大長老之一。要知道,在鹽幫裡,長老地位之尊,只在幫主何九運一人之下,其卻在這裡開間小飯店當一個店家,只是讓人意想不到!”原來,他們兄弟倆這次是受僱於冷慶龍前來截殺華鳴洲等人的,對於湖龍幫與鹽幫之爭,他們早有耳聞,沒想到今日在這裡遇到鹽幫長老王金鏡,看來他定是要從中阻攔的,一場爭鬥在所難免。
卜思仁卜顧義兄弟雖然知道了王金鏡的身份,一時吃驚,但死在他們掌下的一流高手不知有多少,論單打獨鬥,他們還未必怕了王金鏡,就算是遇見絕世高手,他們兄弟倆聯手,自信也可以應付一下。
卜思仁道:“幸會幸會!我們弟倆久仰‘閻羅掌’大名,今日既然有緣識得尊面,當請教一番,不知王長老是否肯賜教,與我對上三掌,如何?”王金鏡凝神冷哼道:“正有此意,老朽今日就充當一回閻王,治治小鬼!”卜思仁知道王金鏡這是故意在激怒他,他生來很少對人這麼客氣過,現在見王金鏡總是話中帶刺,他雖不生氣,但桀驁不馴的性子不由又起,於是揚面斜視道:“廢話少說,您老也別自大,今日小鬼正要反了你這閻羅。”
等王金鏡擺好架式,卜思仁也不再客氣,叫了聲“且先接我一掌!”說著,雙手便向王金鏡胸前推去,他這一掌看似不快,但其手臂奇長,一雙大掌瞬間便到了王金鏡胸前。
王金鏡叫了聲“來得好!”接了卜思仁這一掌,雙方不由各退了三步。
之前王金鏡跟卜顧義對掌時,屬於臨時起意,雙方都只使出兩三分內力,因此試探不出對方的深淺,而現在這一掌,倆人都已知道對方不可小覷,都做好了準備,所以皆暗中使出了八分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