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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輪船招商局(下)

“皇上明鑑,皇祖世宗皇帝贈官勳戚不過太保及太子太保,壽寧侯張巒故事不可為訓……”

朱翊鈞忙解釋道,

“這是科道官說過的話,朕一一都是記得,只是這輪船招商局主以‘官督商辦’,此‘官’無品無級,亦無升遷,實非科考遴選之正身僚官。”

“再者,招商局之本金均由勳戚出資所設,河南巡撫說建造潞王府又餘出了三十萬兩,朕也撥到這招商局中,勳戚們就替朕管招商局這一路的賬目,江南五府其他的稅收、白糧同他們都不相干。”

朱翊鈞自覺已將話說到了十二分得明白,又有李鴻章的歷史經驗在前,無論如何也不該將此事辦砸,

“如今官商情誼不相聯屬,朕以為,公廉明幹之員不必處以官位,繩以官法,只要能做到有言必信,有利必讓,使民商曉然朝廷必不欺於他,則大事可成也。”

申時行還是有些不放心,

“臣唯恐商人辦事不能經久,這漕米國儲,官帑撥借,樣樣須得由戶部經手,萬一事權相錯……”

朱翊鈞笑道,

“朕不是沒想過全責官辦,可既是肆厘之才,則無不為利所獲,物必見腐而蟲生,唯有官少隔膜,商少自私,則雖存在一利己之心,而官商兼得其善也。”

申時行卻道,

“官有權而民無權,官有勢而民無勢,以無權者而與有權者競,則有權者必勝,以無勢者而與有勢者爭,則無勢者必失。”

“皇上雖有‘官督商辦’之說,可天下諸事,無事不由官總其成,官有權,商無權,勢不致本集自商,利散於官不止。”

“臣自愚見,倘或商局得利,則其利必先致官而後達民,倘或商局生害,則其害必先致民而後達官,如此則究之經理歸官,利又無幾,於商情終形隔膜,如何不會物腐蟲生?”

其實申時行說的道理朱翊鈞都懂,也無法否認。

國情就是這樣一種國情,即使朱翊鈞當了皇帝,也沒辦法突然就把中國兩千多年以來形成的國情給全部扭轉過來。

朱翊鈞要有這樣的本事,他在現代也不會只是一個區區歷史研究生了。

朱翊鈞的想法是先透過勳戚名義上實行“官督商辦”,然後等那批民間海商壯成了聲勢,形成了像英國東印度公司那樣,海商們由利益驅動,自行在海外開拓殖民地的局面,再自然將輪船招商局從“國有”變為“私有”。

這個想法當然是斷斷不能提前就跟大臣們說明的。

晚明的風氣再如何開放,畢竟還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時代,“將國有產業私有歸商”這個念頭實在太驚悚了。

何況這個念頭若是出自自己這個萬歲天子口中,驚悚的效果怕是也要被相應地放大一萬倍。

因此朱翊鈞並不同申時行解釋自己的實際想法,一是因為挑戰古人心理底線的時機還不成熟,二是申時行現在還有許多用處,

“先生所言甚是,既如此,朕便在任命勳戚之餘,將這輪船招商局撥由內閣名下統領,永年伯同定國公若有不周到的,先生自可與他們商議。”

申時行見皇帝只提及王偉和徐文壁,全然不說鄭國泰如何,於是道,

“勳戚貴重,皇上遲遲不立儲君,臣……”

朱翊鈞揮手打斷道,

“先生位至今日,已是一品六年考滿,朕賜先生內大紅織金斗牛一表裡,再加左柱國,仍兼支尚書俸,給與應得誥命,賜宴禮部,如此上比三公,下兼五品,又何須懼以勳戚之重?”

歷史上申時行在萬曆十六年確實就獲得了這般殊榮,朱翊鈞既不多給也不少給,只是他料想這回申時行大約不會在皇帝下旨之後,再三次呈疏推辭封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