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先生對屏風後面的阿榮招了一下手,兩個人溜出門口,上了一輛黃包車。
阿榮明白張先生這是冒著很大的個人風險,主動上前與那田葉進行糾纏,才使得自己就此趁機逃開。與張先生的寬容與俠義相比,阿榮自覺心胸猥瑣,慚愧萬分。
他緊緊抓住了張先生的手:“張先生,我改了主意,關於剛才講到的那批緊要物資,現在就能答應你願意冒險一試,待打通好所有的路線關節,就去書店告訴你出發的時機!”
張先生並沒有顯得過於激動,冷靜道:“且要儘量快些動身!藉此時間,你也正可以躲開田葉一陣子。回來後,我們立即商量一個應對田葉的方案。”
他想了想,又道:“為了保護陳兄弟的安全,我看還是給你配上一個助手為好。這人你也是認識的。”
阿榮問:“誰?”張先生回答:“蔣平!他如今是我這個組織裡的重要骨幹之一。”
這天下午雖然並不是阿榮按照每週照例,去往大道市府辦公半天的日子,他掛念著張先生的囑託,就主動來到浦東,走進了財政局長唐開智的辦公室。
那唐開智見到阿榮,就像撈到救命稻草一般,急著把一份申訴書連帶著房契證明,全攤到了他的跟前:“陳專務,你來的正好,不然我也會派人把你請了來。”
阿榮不明就裡,問道:“唐局長,你這是何意?”
唐局長抓耳撓腮道:“意料不到的麻煩來了……”
原是上午剛一上班,唐開智就被叫到蘇市長的辦公室,屋裡坐有一位戴著墨鏡、臉上帶疤的人。蘇市長介紹,他是租界工部局的田葉探長,父親田亦農是上海一所大學的校長,與蘇市長是福建廈門同鄉。
蘇市長對唐開智道,田探長接受電影公司黎老闆的授權,帶來一份前段時間,對乍浦路上那家旅館房產案子處理不公的申訴書,還附帶了房契證明。
他已經做了批文,要求唐開智儘快查明真相,秉公處置,有錯必糾。
唐開智當時就在心裡打起了鼓點,當場就對蘇市長甩鍋道,這件房產案子的後期交易,原是交給御錦堂過來的協理專務陳國榮,負責全權辦理,既然是田葉探長現今代人申訴,蘇市長又親筆批文督辦,他自當親力親為,還原真相。
田葉當下毫不客氣地對唐開智道,他過兩天便要再來,到時希望聽道一個非常圓滿的說法。
現在,當唐開智把前後起因對阿榮這麼一說,阿榮也有些心慌起來。
唐開智指著蘇市長的批文,對阿榮道:“陳專務,你可要看的仔細了,蘇市長的這硃批寫得很是明白,要求詳加問查,據實校正。要真是之前有誤,咱們兩個可都得要為此擔責。”
阿榮看了蘇市長的批文,抬頭寫的是“逐財政局開智局長速辦”,知道事到臨頭,即便唐開智已經拿過御錦堂十根金條的好處,也勢必要拉上一個墊背的。
他盯著那張房契證明看了一會,突然笑道:“唐局長,你受騙了。這張房契證明簽章可疑,說不定其中有詐!”
阿榮明顯注意到,這張房契的簽發日期為1927年,上面蓋有的是工部局警務處印章,而記得自己在陳香梅那裡,以前所見過的大新亞舞廳房契,與這前後時間差不多,蓋有的卻是工部局總辦處印章。
唐開智認真看了以後,也道:“是啊,警務處只管處理治安、刑案,哪裡就會管的了房產交易。”
他立刻命人找來幾份同期的房契副本比對,果然見到沒有一份房契證明,是由工部局警務處簽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