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界上空此時天若血海,猩紅一片,逐漸有金色流光聚集在冥山山頂。
這是中元節即將到來,鬼門欲開的前兆。往日,冥山處早已群鬼蠢蠢欲動,今日得知鬼王在此,卻是無一魂魄敢靠近冥山。
倪昶受了一劍,頓時神色一變,出手反攻。他身如鬼魅,忽快忽慢,手中沒有武器,唯聚氣成刃,時而是刀時而是劍,隨著攻擊的距離不斷變化。
祁堇衾和荀秣兩人背對而立,絲毫不敢懈怠,但還是被倪昶抓住了空檔,他的攻擊在於快且淺,所以二人身上血痕雖是不深,卻已經有好幾處了。
風吹得莫鳶髮絲散亂,她本已狼狽不堪,此時立在風前,青絲四散衣袂翻飛卻有幾分漂泊天涯不拘小節的俠氣。
莫鳶環視四周,血海的天色在她看來宛若丹霞,冥山頂上,長風獵獵,曼珠沙華蔓延數萬裡,開的熱烈。不就是一死,不就是鬼界,這麼看來葬身花海也沒什麼不好。
鬼界都來了還怕死嗎?
莫鳶一笑,今生五百年,須臾而過,行走江湖浪跡天涯的願望也算是實現了一半,有三五好友,也曾快意江湖,詩酒言歡。身後有師父師兄雙瑟小米,身前有荀秣,祁堇衾……被人安穩的愛著,也奮不顧身的愛過,生時活得自在,死也死得其所。
莫鳶發現眼前視線變得模糊,幾人的動作也好像放慢了似的,明明衣發都被吹起,風聲呼嘯此時卻四下寂靜,連打鬥的聲音都聽不見了。
這輩子最大的遺憾一是五百年太短,二是……兩情願卻沒能長相守。
莫鳶閉眼,風瞬間就帶走了臉上的淚珠。但生時長樂,上不愧對天地,下不悔於行止。也足夠了,此時死去,那算不算永遠是少年。
倪昶閃身一過徒留殘影重重,祁堇衾荀秣已然多處受傷,血痕累累。祁堇衾以耳辯位奈何風聲太急,難以判斷。
他朝後反手一劍,又迅速轉身,只見倪昶出手握住他手腕打掉武器。同時接住荀秣的一槍,交叉著一拽,雙手化掌往前狠狠一擊!
祁堇衾和荀秣生生受了這一下,倒在地上,這一次連祁堇衾也沒忍住一口血濺在地上。
“不自量力。”倪昶瞥見二人手腳已經逐漸透明,不禁又是一笑,兩個人,居然不約而同的把歸泉都給了莫鳶。他身為鬼王可真是見識了這可歌可泣的人間大愛。
“倪昶。”莫鳶的聲音透過風傳來,有些縹緲不定,好似她下一秒就要隨風而去了。
“你是不是在找這個。”莫鳶手上拿著的正是最後一支金釘。倪昶一笑:“沒想到,你還留了一手。”
他一邊說,一邊朝莫鳶走去。莫鳶步步後退,直到站在了山崖邊。
“哎,你說何苦要有這瑬盞呢?”莫鳶漫不經心的向後一拋,金釘落下了山崖。
倪昶向前一步,面容扭曲了一瞬,伸出的手又握成拳收了回來。他舔了舔後齒,輕蔑一笑:“你以為這樣本王會跳下去撿嗎?天真。”
莫鳶笑著道:“我可沒這麼想。”
祁堇衾像是猜到了什麼,掙扎著起身喊道:“莫鳶。”
莫鳶釋然一笑,笑中帶淚:“這世上再也不會有瑬盞了。”
“生之須臾難無憾,無愧無悔為少年。”
與此同時,莫鳶一把抓住離她一步之遙的倪昶,向後倒去。手中一甩,只留下一個錦囊和一方歸泉佩落在崖邊。
“小鳶——!”荀秣飛撲到崖邊,早已不見二人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