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世藩邪惡的獨眼中光芒閃閃,沉聲道:“天狼,你以為就你有御賜金牌前來島上談判嗎?實話告訴你,嚴某就是信不過你們錦衣衛,這才要上島一查,看看你們能做什麼有損國格和大明利益的事情。事後嚴某自當向皇上稟報此事,用不著你在這裡胡扯八道。”
天狼毫不遲疑地接道:“是麼,既然嚴世藩你說了有損國格,那麼請問嚴大人你來到這裡多時了,看到汪船主這樣坐著龍椅,穿著黃袍,口口聲聲自稱徽王,還說不是我大明子民,不服我大明皇帝的號令,如此違制忤逆之事,你身為朝廷高官,不當面制止,卻說我有損國格,太好笑了吧!”
嚴世藩的頭上開始變得油光閃閃,汗珠子也沁了出來:“天狼,嚴某今天不跟你做這些無聊的口舌之爭,俗話說入鄉隨俗,我又不是朝廷正式派來談判的使者,自然不用在這些細枝末節上多糾纏。今天我只談和議之事,汪船主幾個月來已經停止了對東南沿海的襲擊,足以見到他的誠意,而你今天上島,不談通商之事,卻要說什麼招安,是想把和議大事故意攪黃嗎?”
天狼微微一笑:“那以嚴先生的高見,為何我上來提招安,就是攪黃和議?”
嚴世藩冷笑道:“汪船主的集團,做的是海上的生意,之所以會攻擊沿海城鎮,也是因為我大明施行海禁政策,讓這十幾萬靠海吃飯的兄弟無以為生,就跟蒙古一樣,他們興兵犯邊,也只是因為要討口飯吃,現在雙方剛剛開始接觸,還沒有起碼的信任,你上來不談開禁通商,直接就說招安,這不是逼著和議不成嗎?天狼,皇上和胡總督授權你是來和談的,不是來破壞和談,你可明白?”
汪直跟著點了點頭:“小閣,嚴先生言之有理,我們和朝廷多年來沒有接觸,還交兵多年,就算要招安,也得等雙方有了基本的互信才行,不然就是我點了頭,只怕眾位兄弟也不願意,還是先談通商的好。”
天狼的眉毛一揚:“嚴先生,你既然號稱小閣老,能全權處置朝政,令尊更是當朝首輔,可以決定國策,為何你不直接下令廢除這海禁令,而要我這個和議使者來開這個口呢?”
眾多倭寇頭目的眼光一下子投向了嚴世藩,嚴世藩面不改色,淡然一笑,手一使勁,手中的摺扇一下子被開啟,他輕輕地搖著摺扇,胸有成竹地說道:“這海禁令乃是前任內閣首輔夏言,在嘉靖三年時,在禮部尚書的官職上上奏摺,以寧波爭貢之事為由頭,說是沿海多有不法商民下海為寇,宜嚴格執行太祖的海禁令,當時的皇上尚未掌握大權,在大禮議,哦,也就是給皇上的生父爭名份和牌位的事情上還要受制於夏言等人,這才準了這奏,汪船主,今天我把當年夏言的奏摺也帶來了,你請過目,看看這海禁令到底是誰提出的!”
嚴世藩說著,從袖子裡變戲法似地掏出一本麵皮已經發白的奏摺,看起來至少有二十多年的歷史了,封面上的墨跡已經開始褪色,汪直接過了這奏摺,開啟看了兩眼,點頭微笑道:“果然是前任內閣首輔夏言的筆跡,想不到唆使皇上行此禁令的,竟然是此賊!”
眾倭寇頭目們一下子找到了仇恨的物件,紛紛叫罵起來,更有言辭激烈的,恨不得直接把夏言生吞活剝。
嚴世藩得意地笑道:“眾位英雄,請稍安勿躁,聽嚴某一言,這夏言欺君罔上,專權誤國,更是結交邊將,圖謀不軌,已經在前幾年被皇上下令就地正法。只是皇上畢竟不可能公開承認當年自己被夏言要挾,被迫下這海禁令,加上各位這些年一直在東南鬧得動靜很大,倉促間朝廷也不能明令取消海禁令,但皇上有旨意,各位下海為寇事出有因,其情可憫,宜招撫之,所以可以暗中取消海禁,先跟汪船主做起海上貿易,以解兄弟們的衣食之需,以後時機成熟了,再正式取消海禁令。”
嚴世藩這話說到了汪直和眾倭寇的心坎上,汪直捻鬚微笑,而其他的倭寇頭目們更是笑開了花,紛紛大讚嚴世藩深明大局,就按他說的辦。
天狼面無表情地看著嚴世藩和倭寇們一陣群魔亂舞,歡樂萬分,直到這些人都不出聲了,天狼才冷冷地說道:“嚴大人,你剛才所說的,是以你工部侍郎的身份,或者是以正式朝廷和議使者的身份,代表朝廷給出的正式條件嗎?可否先立約,再簽名畫押?”
嚴世藩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轉而哈哈一笑:“天狼,我只是以局外人的身份提個建議罷了,正式談判的使者是你,要籤和議也是由你籤。”
眾倭寇們一下子從剛才歡迎的勁中醒過神來,搞了半天這嚴世藩只是個嘴炮黨,直接的和議還是要天狼簽了才作數,不少人已經心裡犯起了嘀咕,嚴世藩的話全是向著自己這邊說的,但口惠而實不至,真正要承擔責任的時候卻躲得遠遠的,看起來絕不象他自己說的那樣可靠。
天狼微微一笑:“這麼說嚴先生是沒資格主導這場和議的,對不對?”
嚴世藩勃然變色道:“天狼,你是和議使者,這和議自然是由你來籤,只是嚴某憂心國事,特地前來調解,你若是一意孤行,壞了和議大事,今天的事情,我會一字不漏地向皇上稟告,治你失機誤國之罪。”
天狼的聲音透出一絲自信與冰冷:“既然嚴先生並沒有得到皇上的授權,那就沒有參與這場和議的資格,汪船主,我們今天是來正式商談議和之事的,這無關的閒雜人等,還是先回避的好。”
汪直的臉色一沉:“天狼大人,這位嚴先生雖然不是以朝廷高官的身份來參與和談,但也是我汪直以朋友的身份請來的,你我之間未必能直接談得攏,有嚴先生在一邊出謀劃策,提出雙方都能接受的議案,豈不是很好?他絕不是你說的閒雜人等,我也不會讓他迴避的。”
天狼哈哈一笑:“汪船主若是不讓這嚴先生迴避,也沒有關係,只是接下來在下要談到一些機密之事,只怕人多耳雜,傳出去了會對汪先生不利。”
汪直的眼中寒芒一閃:“天狼大人是什麼意思?光明正大的談判,又能有什麼對我不利的機密之事?在座的都是我們多年的兄弟,而嚴先生也是我們的好朋友,沒有外人,也不需要回避什麼。有什麼事,天狼大人但說無妨。”
天狼的嘴角邊泛起一絲笑意:“既然如此,那我們就談談這次汪船主要求我們聯手,去消滅陳。。。”
天狼話音未落,汪直馬上沉聲道:“天狼,此事先不談,而且這種事情怎麼可以拿到大庭廣眾下說?”
天狼心中暗喜,看來汪直要聯手官軍吞併陳思盼一事,果然沒有跟手下的頭目們通氣,畢竟汪直和陳思盼曾經歃血為盟,結成兄弟,若是主動背盟攻擊陳思盼,只怕人心不服,這事應該只有徐海等少數高層知道。
於是天狼緊接著說道:“胡總督這次讓本官前來,第一要談的就是此事,這事也是大大有利於汪船主的,如果汪船主沒有興趣,那在下現在就走。”
汪直咬了咬牙,站起身,平靜的聲音中帶了幾分威嚴:“眾位兄弟,事關機密,老夫要先和這位天狼大人商量,大家先回去,一有結果,我會馬上通知各位,若是有重大的事情,老夫也會讓大家一起決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