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
門口突然傳來輕響,李太妃臉上淡然頓失,一下將手中佛珠攥得死緊。
是個身材纖細妝扮尋常的小丫頭。
“……禕兒?”佛珠砰然墜地,蒼涼的眼登時湧滿熱淚,李太妃哆嗦著嘴唇低聲喚出她日思夜想的名兒。
小丫頭淚眼婆娑的望著她,聞言咬緊嘴點點頭,反手輕闔上門,飛快的踩著小碎步跑到李太妃面前跪下,緊緊抱住她小腿壓抑哭喊,“母妃!母妃……是我!我是禕兒……女兒不孝……”
“是母妃的錯!”李太妃一把扶抱起她緊緊箍在懷裡,“都怪母妃無能!”
“母妃!”楚禕抬頭,這才看清李太妃滿頭的雪絲,心疼的目光一寸寸撫過那片雪白,哭得不可自已,“您這是怎麼了……為何……為何……母妃!”
“母妃沒事。”李太妃含淚搖搖頭,扶她到旁邊軟褥蒲團坐下,握著她的手迭聲問,“你怎麼真的回來了?也不說提前告訴我,早上才讓人送來信,母妃都不敢相信……北境山高水長,一路上可是受苦了?你哥可還好?你們兄妹倆在那邊可還習慣?你進宮可有被人認出?回來了還走嗎?可別被你父皇發現了啊禕兒!”
楚禕閉緊眼眨掉不斷外滾的淚水,深吸一口氣道,“母妃放心,我和哥哥一切安好。回來就是看看您,看看皇后娘娘,明日午後便會離開。”說著,在自己略作修飾的臉蛋和衣著上比劃了一下,“您看,我小心得很,我不說沒人認得我的。”抬手撫上李太妃的髮髻,不禁再次淚如泉湧,哽咽著問,“您的頭髮……可是思念我和哥哥?”
李太妃沒應聲,只目不轉睛的盯著她,好半晌後才冷硬開口,“你看到了,我很好,你可以走了。”
“母妃?”楚禕不敢相信這會是她說的話。她想,母妃怎麼著也會留她說上一宿的話才是。
李太妃放開她,端端正正的跪在蒲團上,只那眼角餘光一直停在楚禕臉上,繼續冷淡說道,“你是聰明的孩子,這些年該是也想明白了,你父皇把你指給墨景弘,難儲存有厭你之心。皇上冒險暗中助你逃到北境,顯然對你兄妹愛護有加,可他登基十個月了,絲毫不見接你回京的跡象,足見在他心裡也是不願你們回來的。其中緣由,母妃不知,但我知道,只要你們兄妹安然無恙,母妃便有繼續活下去的勇氣。走吧!趁你父皇還在歇息,趕緊離開!否則,不單你走不了,母妃也活不了。”
楚禕漸漸回過神來,明白李太妃的話不無道理,但終究還是控制不住心頭翻江倒海的悲苦情緒,一下撲進了李太妃懷裡,“母妃!女兒還想再陪陪您!女兒……好想您!”
李太妃臉頰顫慄了幾下,雙手垂在身側閉眼說道,“乖禕兒,你最懂事了,快走吧!母妃求你了!”
楚禕難得的使起了小性子,緊緊圈抱住李太妃不鬆手,“您放心,不會被發現的!父皇體虛,這會兒睡得沉,便是有人懷疑什麼也不敢去打攪他。至於其他人,如今各處城門都在查進京告御狀的女子,很少有人注意走正大門的,我這一路走得極為順暢!沒誰會發現!兒臣就想多陪陪您,多跟您說會兒話!這麼久沒見,您就沒話想對兒臣說?您就不想我嗎?就不問問我嗎——”
“別說了!”李太妃痛苦的搖了搖頭,再次將她箍抱住,豆大的淚珠一顆顆砸在楚禕背上,“別說了我的禕兒……”
*
天光初曉。
早朝過後,楚雲逸從後殿回了永乾宮,沈軒出到議政殿外高臺上,心情頗好的對著北境方向望了一陣,然後雙手揣進棉袍袖裡,樂悠悠的哼著小曲兒去向楚雲逸報備最新戰況。
進得永乾宮,福萬全告知楚雲逸正在東暖閣陪于丹青用早膳,等福萬全進去通稟了,沈軒肉麻的搓著胳膊“嘖”了一聲,小聲嘀咕“用個早膳還要去陪,這是要把天下男人都往妻奴上引麼?”
少時,福萬全出來,把沈軒領進了東暖閣。
于丹青坐在圓桌邊喝粥,見沈軒進來,放下勺子含笑問,“義哥用過早膳沒?”
沈軒點頭,伸長脖子瞄了眼桌上金黃色的切糕,忙又搖頭,揉著肚子嘆氣,“還沒。”
于丹青失笑,吩咐阿梅添副碗筷,然後對沈軒道,“才上桌一會兒,一塊兒吃吧。”
沈軒嘿嘿笑著跑到她和楚雲逸對面坐下,捻起一塊切糕就塞進了嘴裡,爾後滿足嘆道,“娘娘啊,以後也教教你嫂子吧,讓你哥我也日日嚐點新花樣!”
“嗝!”
于丹青剛喂進一勺粥,聞言嗆住,邊咳邊瞪著眼珠子使勁兒盯他。
楚雲逸涼涼的瞥了沈軒一眼,抬手幫于丹青拍背順氣。
沈軒吞下整塊切糕,用手擦擦嘴,衝于丹青挑眉擠眼,“怎麼,娘娘不願教?”
于丹青咳了好幾聲才勉強止住喉嚨那股癢癢,沒好氣的道,“教!還一定教她在你飯菜裡下石子兒!前提是,你得找得到媳婦兒!”
沈軒大笑數聲,美滋滋的開口,“等著吧,瞧著吧!最多兩個月,包管給你找一嫂子!”
于丹青總算嗅出了異常,打量他幾瞬,歪頭去瞅淡定十足的楚雲逸,“你知道?是誰?”
楚雲逸收回手,“你說還能有誰。”
見狀,沈軒笑得越發得瑟,又捏起一塊切糕往嘴裡塞,“就是,你說除了那誰,還能有誰?”
于丹青再次瞪眼兒,來來回回瞅了他們好幾遍,才唏噓著問,“你們說的都是真的?”
這訊息,簡直了!
她一直以為楚禕再不可能回京了,想都沒敢想過這倆還能走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