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些猴兒,平日裡有什麼好玩兒的總趕在前頭,我說要打棗子,你們也最是爭先,怎麼如今上了手,反倒眼睛手臂不是自己的了,像是被太上老君的幌金繩給捆住了一般?”
眾人鬨笑,小宮女跺腳道:“太後,您就別取笑我們了,實在是沒做過這事兒。”
往日沒人會要這樹上的棗子,便是要打,也是那些小火者來,她們哪會這些。
眼睛一眨,小宮女忽然沖荷回道:“沈姑娘,要不您來?”
瞧荷回一臉躍躍欲試的神情,太後放她出去,“去吧,仔細別傷著自己。”
荷回‘噯’一聲,穿鞋下炕,到外頭去,小心繞過鋪在地上用來接棗子的緙絲布匹,接過小宮女手中的竹竿,朝樹上瞅了瞅,隨即踮起腳來。
在家時,院子裡也有一棵大棗樹,每年秋天,棗子成熟,她與奶奶孃親便一起站在樹下打棗子,棗子落了滿院,撿起來,拿竹筐收了,到外頭賣錢補貼家用。
後來奶孃娘親沒了,她便自己打,因此早練就了一身熟練的打棗子技能,雖然許久不摸竹竿,有些生疏,但不過上手片刻,便‘嘩啦啦’將樹上一多半的棗子打下來。
宮人們應聲喝彩,“沈姑娘真厲害。”
皇帝和李元淨過來時,瞧見的,便是這樣一幅場景。
小姑娘穿一身杏黃色襖子,下著大紅織金花鳥馬面裙,像一朵盛開的芙蓉,耀眼奪目,正踮著腳,拿竹竿打棗子。
棗子落了滿地,有幾顆‘骨碌碌’滾落兩人腳下。
眾人瞧見兩人,慌忙跪下請安,荷回聽見動靜,這才瞧見不遠處進來的兩張相似面孔,正一前一後,靜靜望著自己。
想到這對父子如今同自己的關系,心頭一跳,手中竹竿掉落,瞧著著就要砸著腳,卻見下一刻,竹竿被一隻大手穩穩接住,握在手中。
皇帝垂眼望著她,道:“小心些。”
荷迴心中有些感激,然而想到李元淨和太後如今都還在這裡看著,那絲感激便瞬間被一種隱秘的慌亂取代。
她連忙跪下:“給陛下、寧王請安。”
皇帝沉默片刻,叫她起身,隨即不看她,抬腳朝殿內走去。
“怎麼總是這麼毛毛躁躁的。”李元淨過來,語氣略有些責備,“還好爹爹眼疾手快,否則砸著了可怎麼得了?”
荷回也有些後怕,老實道:“是妾的錯,多謝小爺關心。”
李元淨別過臉去,略有些不自在地道:“......誰關心你了,我是關心爹爹,他萬金之軀,被你砸到可怎麼辦?”
話音剛落,便低聲痛呼一聲,卻是一顆棗子從樹上落在,砸到了他的腦袋。
荷回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被李元淨狠狠一瞪,“不許笑。”又趕忙忍住。
李元淨在她面前丟了大臉,卻又覺得她笑起來的樣子有些好看,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也是這兩眼,給了荷回契機。
她將李元淨拉到旁邊無人廊廡裡,從袖中拿出那方早繡好的汗巾子來。
這可不得了,李元淨臉色通紅,身子後仰,“做什麼?”
他憋了半晌,道:“就算你送我這個,我還是會告訴你,宮裡不能燒紙錢,祭奠你奶奶的事,你就別想了。”
荷回默了默,半晌,搖頭道:“小爺想多了,只是方才那棗子不定砸沒砸出血來,妾便想著,叫您拿這個擦擦,並沒別的意思。”
一聽可能砸出血,李元淨瞬間覺得不得了,抓過她手中的汗巾子就往腦袋上印。
等拿下來,發現上頭什麼都沒有,鬆了一口氣,轉頭就要將汗巾子還回去,被荷回婉拒:“已經沾過您的身了,妾可用不得。”
李元淨神色發愣,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
荷回笑道:“不過一條普通的汗巾子,您就留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