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沈家人自身的身份能力,也沒可能自己逃出來。
除非——
有人預知了安王謀反一事,提前將他們給接了出來。
而那個人,究竟是誰?
淑妃站在那裡,被不知從哪裡來的一陣冷風,給吹得遍體生寒。
她定了定神,轉頭看了眼趴在桌上、已經有些醉意的李元淨,開口道:
“小爺繼續這般下去,叫我如何向太後複命,不過一個女人而已,何以至此?”
聽聞太後兩字,李元淨終於懶懶掀起眼簾,笑了一聲。
“太後?太後她老人家當然會這麼說,沈荷回如今有了身孕,她便是有再大的氣也不會在這時候發,反而會向著她,可原本不是這樣的。”
李元淨聲音裡有些委屈,“太後她原本是要為我做主的,可就因為那個還沒成型的孩子,便連她老人家也棄了我。”
他仰頭,朝著淑妃喃喃道:“娘娘,我再不是父皇唯一的孩子了,父皇他,他也許會封沈荷回肚子裡的孩子為太子,娘娘,您教教我,教教我該怎麼辦?”
淑妃見他一臉驚慌失措的模樣,心中亦是煩躁,道:“小爺有如今杞人憂天的功夫,還不如向皇爺請命,上前線去殺敵平叛,有了軍功,自然有人擁戴你,怕什麼?”
“更何況。”她抿了抿唇,道:“她肚子裡的是男是女,誰又知道。”
本以為聽到自己的建議,李元淨會振作起來,誰知他一臉挫敗嘟囔道:
“我哪裡是會打仗的料,更何況安王和那些前朝叛賊已經被父皇派人收拾得七七八八,如今已是強弩之末,我若去,怕是還沒出朝陽門,大捷的訊息便已經被送到乾清宮父皇的案上了。”
淑妃原本已然走到門口,聞言,整個人為之一怔。
不由返回到李元淨身邊看著他,問道:“小爺說什麼?”
李元淨起身,扶著身前的紫檀圓桌,方才勉強站定。
“我說,多謝娘娘的好意,平叛馬上就要結束,想必我那二叔很快就要被人押解入京,父皇怕是用不上我了。”
淑妃從慈慶宮出去之時,臉色發白,下樓梯沒注意,險些扭著腳,被貼身宮女扶著方才勉力站定。
“娘娘。”宮女語帶憂慮,“您臉色不大好,可是小爺同您說了什麼?”
淑妃搖了搖頭,並不曾回答她,只是將手中帕子捏緊。
太快了。
從安王謀反到如今,也才不過半個月的功夫而已。
據她所知,安王並非什麼不堪一擊的小王,他在自己藩地握有重兵,雖遠不及朝廷的數十萬軍隊,但一旦暴亂起來,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夠解決的。
可是皇帝卻在這樣短的時間內,如秋風掃落葉般,飛速解決掉了這一場聲勢浩大的反叛。
像......提前計劃好的一般。
淑妃滿心煩亂,只覺得如今的自己好似身處迷霧之中,看不清方向。
“沒有。”淑妃對著貼身宮女道:“只是聽聞叛亂將要平息,所以高興。”
宮女聞言,不由笑起來,“原來如此,難怪娘娘方才那樣入神,連腳下都沒注意。”
一邊攙扶著淑妃沿著宮牆夾道往前走一邊接著開口,“您從前常說,前朝反賊一直是皇爺的心病,如今心病馬上要解了,您替皇爺高興也是應當的,只是可惜了安王,也不知他沒事兒造什麼反。”
淑妃原本心煩意亂,聽到她那句‘前朝反賊一直是皇爺的心病’的話,忽然頓住腳步,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了不得的事。
“娘娘?”宮女見狀,一臉擔憂,除了上回知曉沈氏被封皇貴妃,其餘時候,她還從未見過自家主子這般失措的模樣。
不知過了多久,淑妃終於搖頭,說:“沒事。”
她轉頭,望著西北方向露出的屬於乾清宮的一角,只覺手腳一片冰涼。
夕陽下,一群昏鴉從明黃的瓦片上騰空而起,飛向灰藍的天空,在紫禁城上空不住盤旋著,很快消失不見。
在安王被皇帝派去的將軍捉住的那一日,恰逢上巳節。
這一日,宮中女眷照例要到西苑太液池邊祓禊、踏春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