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父見狀,這才嘆了口氣,將心裡話說出來:
“娘娘別怪爹說話直,你身為宮妃,總是在外頭住著也不是個事兒,皇爺三番五次的派人來,明顯是要催你回去,如今你妹妹生日也過了,還是趕緊回宮去為好,免得叫人知道,又要說閑話。”
荷回將碗撂下,拿帕子試了試唇角。
楊氏見她不吭聲,接著沈父的話繼續勸:“是啊娘娘,好歹聽你父親一句勸,這都快七八日了,您總這麼待著也不是法子。”
“宮裡悶得慌,我在外頭待著舒坦,還望爹孃體恤一二,呆夠了,我自然會回去。”
荷回拿起筷子重新夾起一塊竹筍到自己碗裡,終於捨得開口,“爹孃不願女兒在跟前盡孝麼?”
這話沈父和楊氏可承受不起,連忙要起身跪下,“這是哪裡的話,娘娘這可折煞我們了。”
荷回見狀,叫他們重新坐下,又用了幾筷子小饅頭,忽然朝沈父道:“爹,若是我不當這個皇貴妃了,隨你們回老家去,您覺得如何?”
一句話把沈父楊氏連同侍候的宮人都打個措手不及,面面相覷起來。
尤其是楊氏,聞言竟自顧自站起來,“娘娘說的這是什麼話,好好的,怎麼就說起不當皇貴妃的話來,你父親和我可不禁嚇。”
沈父也跟著站起來,臉色煞白,好似荷回方才口中吐出的,不是一句話,而是一把鋒利無比的鍘刀,就那麼落在他脖子上。
荷回於是將筷子擱在碗上,說:“不過是隨口一說罷了。”
沈父和楊氏這才放下心來,楊氏道:“這話可不能隨便亂說,娘娘好歹避諱著,否則叫有心人聽見,又是一場是非。”
荷回:“母親說的是。”
用過膳,沈父和楊氏二人便領著一雙兒女出了荷回院子,叫人領了兄妹兩去玩兒,夫妻二人則邊說著話邊越過前頭的垂花門。
楊氏用手肘碰了一下沈父,“噯,打聽出來什麼沒有?”
“沒。”沈父嘆氣,“宮裡出來的人,都跟鋸嘴的葫蘆似的,休想從他們嘴裡聽到裡頭的一個字,倒是他們,從我嘴裡扒拉出不少娘娘的事來。”
聞言,楊氏不免怪罪沈父不會辦事。
“就知道你沒用,下回我去試試,我就不信撬不開他們的嘴。”
沈父不以為意,“婦道人家,我去他們都不為所動,人家會理你?別白費功夫了。”
“你——”楊氏冷哼一聲,最終決定不同他計較。
“那你說怎麼辦,如今娘娘這樣,是怎麼個章程?別不是當真失寵了吧?”
“呸呸呸!”沈父瞪她一眼,“胡說八道什麼?失寵了宮裡能每日來人?”
楊氏一想也是,宮裡每日派人送來三餐不說,還時不時派人催促皇貴妃回去,一天不落,怎麼瞧怎麼不像是失寵的樣子。
“那是怎麼說?”楊氏忽然猛拍了下腦門,險些將頭頂的鬏髻給拍下來,“難不成是娘娘自己個兒跟皇爺鬧了別扭,這才不想回去?”
“不能吧。”沈父道:“娘娘從小性情柔順,我的話她尚且不敢不聽,又哪裡來的熊心豹子膽,敢跟天子鬧別扭,定是你想岔了。”
兩人正說著話,卻見一個人影從前邊長廊過來,打眼一瞧,不是皇帝又是哪個,當即三魂嚇丟了七魄,這就要跪下。
皇帝卻沖兩人抬了抬手,問:“敢問二老,皇貴妃何在?”
“在裡頭呢。”兩人趕忙起身,領著皇帝到後院兒去。
遠遠的,楊氏便沖著人喊:“娘娘快出來,皇爺來瞧您來了,趕快出來接駕。”
皇帝抬手,止住她的叫喊,“娘娘多半在午睡,朕自己進去就成。”
楊氏被這話給說得一愣,連忙悻悻退下,心裡卻鬆了大半。
這樣寵愛,她一家人的命算是保住了。
屋內,一扇山水屏風正靜靜立在那兒,皇帝繞過屏風往裡走,一雙腳踏在氍毹上,寂靜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