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人都沒進早飯,淨圍著傻漢子轉悠了。
藥熬好了,還根本喂不進去,採蓮急的又想要哭出來,溫水清洗之後的涼爽感已經消失殆盡,此刻,白承光的全身都跟火爐子似的滾燙。
再燒下去,真能燒傻了,就算是咱不稀罕這個傻漢子當男人了,三個孩子呢,可不一定同意自己掛著一個缺腦子的親爹!
阿圓接過藥碗和湯匙,上看下看了一番,先捏了兩腮,看到嘴巴里出了縫隙,再杵進去湯匙把兒,支在牙齒之間,一手托起沉甸甸的腦袋,一手就把藥碗一傾。
採蓮目瞪口呆,連哭都忘記了,那碗藥已經灌進去,阿圓利落的抽出湯匙,捂住了那張大嘴巴,果然,咕咚咕咚的吞嚥聲起,任務完成。
其實這些本事你不用崇拜姐,這技能誰都能掌握,關鍵在一個狠字上,心裡有恨,手裡有勁兒,下手不留情,自然,完成的容易。
採蓮不言語了,抱著藥碗去刷洗,把病號繼續丟給嫂子。
小阿大概在白家老院被困住了,新出爐的司馬大人,又是白家***親孫子,自然,要格外親近一些。
不像對面這傻漢子,認了人家近二十年的奶奶,被生生冷落憎惡了二十年,結果,全是表錯了情,爹孃奶奶都另有其人。
親的又怎麼樣?那個爹認了還不如不認,只想著把兒子拴在褲腰帶上聽自己指揮,不是恐嚇就是鞭打。還牽扯了一個阿福進去,終於導致父子離心,或者,其實根本就沒有同心過。
此刻的白老大,褪去了金光閃閃的盔甲,鼻子沉悶的喘著粗氣,只剩下孤寂與落寞,與病重時的孱弱……
剛剛沒有喂進去的白開水,現在也灌完了。阿圓幫傻漢子擦擦嘴角和脖頸上的水跡,感覺白老大的呼吸平穩了一些,撲面而來的熱氣也平和的多了,才繼續安然端坐在一側,靜靜的,不發一言。
院子裡。三個孩子的聲音間或傳過來,似乎,是最喜歡顯擺自己會說話的白展堂,正發出質問:?——。
碧兒的聲音很輕:叔叔出門了,很快就能回來,回來了就能帶二少爺出去玩了——。
阿圓的心。慢慢兒的,又被幸福填滿。這是她的孩子,聰明、健康、可愛,有了他們,所有的委屈都不算委屈,所有的磨難,都是美麗的回憶。
採蓮再進來的時候,灶上的早飯收拾好了。小姑娘也洗乾淨了一張臉,羞怯的喊著:嫂子。你去吃飯,我剛才,有點著急——。
孩子們吃了沒有?
吃了,每人一個雞蛋黃,就著半碗米汁呢!
姑嫂兩個有問有答的,至於剛才的衝突兩句,誰都沒往心裡去。
嫂子,這個布巾子,是怎麼回事兒?採蓮摸一摸已經熱乎乎了的溼布巾,疑惑的問。
阿圓已經邁出了門檻,臉上冷淡淡的答了一句:那東西可以降溫,熱了就換一塊兒,敷在額頭上,燒不成傻子。
就知道自家嫂子是刀子嘴豆腐心,採蓮鼓著兩隻腫眼睛,笑了。
不知道是王太醫的醫術高超呢,還是白老大本身的體質強健,到了午頭兒上,傻漢子就坐了起來,可以自己吃半碗飯了。
滿屋子裡,都是他高熱之後出汗的酸餿味,又燒著火炕,散發的就更快了。
好容易盼到阿回家,白家奶奶破費了,據說是大擺筵席,把白家長老也請去了,對白司馬大加讚頌,並在席間老淚涕零了n多次,孫兒啊——也叫了無數次。
十幾歲的少年兒郎,醉的熏熏然的,見到阿圓就是一個趔趄,然後嗚嗚——嫂子——我是白家的驕傲——的哭唱起來。
還指望著他來侍候一下白老大換身乾淨衣服呢,得,他也得讓人侍候。
兩個白家的男人擺在一張炕上,一個燒的臉面黑紅,一個醉的胡言亂語,偶爾說到氣憤處,還抬起腿來踹上幾腳,倒是替阿圓解了些恨意。
小老二久等著叔叔做教習,卻始終沒見人影,於是終於忍耐不住情緒,高聲嚎哭起來。
另外兩個跟哭的是助陣的,雖然他倆其實一點也不盼望著增長知識。
抱到外面轉轉去吧,碧兒蘭兒,給他們穿的暖和些,養殖場那裡看看小動物去。阿圓隔著窗子囑咐,心裡覺得有些亂,不是一般的亂。
還真的,現在不是一般的亂,更亂的,還在後頭。
大黃喜悅的叫喚聲,不知道來的是哪一位親人,勾起了它的記憶。
老二趕回來了?這是阿圓第一個蹦到腦海裡的訊號。
可惜,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