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淼淼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醒過來的。

這兩天她總是這種睡睡醒醒的。燒不見退，身上也沒什麼力氣。

天色昏昏暗暗，只有天邊的一點點月光從玻璃窗外透了進來。

大概還是半夜吧？

柳淼淼想翻個身，忽然感覺有什麼東西抓著自己的手似的，抽不出來。她下意識側過身子，居然看見有一個人睡在自己的床邊。

窗簾沒有拉上，入戶的依稀月光照出路明非的半張側臉。

柳淼淼忽然一愣。

“這又是夢麼？”柳淼淼喃喃。

這兩天她發燒頭暈，總是睡，睡的多做的夢也多。夢裡的自己好像在火車站還是地鐵一類的地方。沒有人，自己又迷了路，就在她害怕的時候，路明非忽然出現在身邊，牽住了她的手。

然後他們倆就一直跑一直跑，像是要跑到地老天荒那樣。

因為一直在做夢，所以當柳淼淼看見路明非突然趴睡在自己床邊時，柳淼淼心裡也自然而然地當成這是在做夢了。

“不過……”

柳淼淼嘟了嘟嘴。

這夢好真實啊。

不知道哪裡來的一縷浪漫的晚風，將矇住月色的烏雲輕輕拂開，清亮的月光登時散落一地。在月光的照拂下，柳淼淼更加清楚地看見了路明非的臉。

感覺自己好像從來沒有像這樣看過路明非呢。

往常因為介意於自己和路明非之間模模糊糊的關係，以及禮數問題，所以柳淼淼一直都沒有認真看過路明非的臉。

不過現在是夢裡，應該可以小小的任性一下吧？

柳淼淼側過身，漂亮的眼睛安安靜靜地看著路明非月光下的半邊側臉。

夢裡沒有其他人（大概），月光照亮的只有路明非一個個立體的五官，初中的時候他總是衰衰的，頭髮也亂蓬蓬的，讓人忽略其實他的五官也很好看。路明非頭枕在手上側睡著，只穿了一件短袖，濃密的睫毛整整齊齊，頭歪在一邊，呼吸均勻。

一時間歲月靜好，唯有臉上的溫度似乎又上升了幾分。

柳淼淼心思忽然一動，心血來潮地數起了路明非的眼睫毛。

一根兩根三根……

眼睫毛雖然比頭髮要少——當然有些人的眼睫毛或許比頭髮要多。

但是想要數清楚眼睫毛的數量，也還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柳淼淼總是數到幾十根的時候就數亂了，然後就得從頭開始數，數來數去不知道數了多少遍，她忽然嘆了口氣。

“你呀你，為什麼總是要惹我傷心呢。”柳淼淼用略帶哭音的口吻輕輕嘀咕。

於是柳淼淼就又生起了路明非的氣來，要是手邊有筆的話，她一定會在路明非的臉上畫滿烏龜臉。

不過雖然沒有筆，但柳淼淼還是有些生氣地從被窩裡伸出小手，以手代筆地戳著路明非的臉。

然後她就又愣住了。

指端傳來的清晰觸感，明顯不像是夢中的場景。

她又忍不住伸手戳了戳，觸感如此真實，連路明非呼吸時噴在她指尖的氣息都是溼潤而溫熱的，一切都在提醒著她這並不是夢。

不對，她其實早就該發現了。握住自己另一隻手的那雙手，明顯比自己的體溫要涼一些。

所以路明非是在自己睡著的時候來看自己了麼？

而且還一直守在自己身邊？

如果這只是夢裡，她還能逃避現實，但當她知道眼前的路明非是真實的之後，她的心情一下子複雜起來。

喜歡的人來看望自己時的那種驚喜，發現自己被背叛時的那種心寒。兩種感覺交疊在柳淼淼的心裡。

她不知道路明非是怎麼說服自己父母同意的。但是現在的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現在的情景。

是應該一巴掌把他扇醒？還是該裝作不知道的樣子繼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