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以前捉弄路鳴澤的時候,曾經註冊過一個小號,叫“夕陽的刻痕”。
他用這個賬號假裝女生和路鳴澤聊天,有時候則是故意不線上,然後看路鳴澤坐在電腦前抓心撓肝似地著急,有一種小仇得報的快感。
而之所以當時他會取“夕陽的刻痕”這個名字,大概是因為當時他確實每天都會爬到叔叔嬸嬸家樓梯的天台,一個人看著夕陽。
華夏人都有在樓頂上曬被子的習慣,但是叔叔嬸嬸家他們樓頂的天台卻很少有人去。因為物業在門口設了一道鐵門,寫著“天台關閉”的字樣。
不過當時逆來順受的路明非心裡還是有一點叛逆的,越過了堆砌在天台樓梯上的雜物,踩著垃圾熟悉的跳躍,然後想辦法把鐵門撬開了一條小空隙鑽了進去。
從此之後就天台成了他的秘密基地。他在這裡自由的享受風、天光和春來秋去的氣味,在放學回家到嬸嬸做完晚飯的這段時間裡,他就會躲在天台上看夕陽,順便想一想陳雯雯。
不過這也是很久很久之前的回憶了。加入了卡塞爾學院之後,他就慢慢丟掉了這個習慣。心裡老在想的那個人也換成了另一個女孩。就連路明非也忘了,自己有多久沒有認真看過這座城市的夕陽了。
只不過在摩天輪上看見的夕陽和天台的似乎還是有些不同的。以前坐在天台上看夕陽的時候,他只會記得夕陽自由但孤寂。這會兒看來,緩緩墜落的夕陽卻顯得溫情而浪漫。
也或者夕陽其實一直都沒變,它既不自由也不孤寂,跟溫情和浪漫大概也無關。只是因為看夕陽時的心態變了,小衰仔已經不是小衰仔,身邊也縈繞了許許多多彌足珍貴的人,所以夕陽在他的眼裡也變了。
陳雯雯自然也變了。不是說陳雯雯本身變了。現在的陳雯雯跟路明非高一時剛認識的那個陳雯雯自然無二。只是說陳雯雯對他來說變了,不再是跟夕陽一樣,是一個遠在天邊的符號。而是近在眼前的人。
路明非在心裡面改了主意,忽然覺得果然還是來遊樂園比較好。水族館雖然四平八穩挑不出毛病,但是眼前的夕陽讓路明非有些觸動,心裡覺得約會的驚喜什麼的非眼前這幅絕景莫屬。
打破兩人並肩同看夕陽這幅唯美畫面的是吊艙外“吱呀呀”的異響,在金屬鏽蝕的摩擦聲中,夕陽在失重感裡慢慢升空。原來是摩天輪已經被緊急維修好了。
從遊樂園裡播報的廣播來看,搶修時間和預計的一樣,花了快半個小時,他們居然就這麼默默看夕陽看了這麼久。好像時間過得比平常快了不少。難怪遠處的天空已經呈現出了藍調時刻。
吊艙經由半圈時間之後回到了地面。穿著員工服的工作人員站在摩天輪的出口處等候。
在路明非扶著陳雯雯的手臂出了吊艙,沿著出口往外的時候,工作人員適時湊上去道歉,並把手中游樂園的套票遞給了路明非,說實在不好意思出現這種意外客人們受驚了,這邊遊樂園返兩張三個月期限的套票作為補償,三個月內隨便什麼時候來都行。
路明非則擺擺手說沒關係,心想如果不是摩天輪突然意外,他還看不見這麼美的夕陽呢。
離開摩天輪之後,天空已經徹底奏響了藍調,幽藍的光芒像閃著碎光的顏料般在夜幕中塗抹。夜晚的遊樂園人依舊是擠擠挨挨的,帶著孩子逛遊樂園的家庭都走了,一路上隨處可見的都是成雙成對的年輕小情侶。
晚上的遊樂園似乎還有特殊的專案,但是路明非並不打算待這麼久,除卻他答應過夏彌今晚會早點回去之外,還有一個因素是陳雯雯也不能在外面呆太晚。他還要把陳雯雯給送回去。
“一起吃個飯?”
天上星空斑斕,月色柔和的披拂下來。走出遊樂園的當口,路明非適時向陳雯雯發出邀請。
他想著陳雯雯家雖然有門禁,但是吃個晚飯的時間什麼的應該還是有的。而且也是託陳雯雯的福,他才能看到剛才的夕陽晚景,想到給柳淼淼一個怎麼樣的驚喜。
陳雯雯提著手裡的禮品袋,猶豫了一下後,卻搖了搖頭。
“唔,不用啦,下次吧。”
陳雯雯笑了笑:“我跟我媽媽說了今晚要回去吃飯的,而且現在時間也挺晚的,再不回去的話,可能我爸爸都到家了。要是我爸爸知道我這麼晚才回家會要說我的?”
路明非點了點頭,也沒有強求。畢竟請陳雯雯吃飯的機會日後還有蠻多的,也不是什麼很著急的事情。
不過沒想到陳雯雯家裡原來是父親比較嚴格,這倒是讓路明非有些驚訝。一般的家庭裡,女兒都是父親的小棉襖,所以做父親的對女兒一般都比較寵愛,而母親則一般扮演虎媽的角色。
比如說柳淼淼家就是的。當初在醫院的時候,自己那位岳父大人對自己看望淼淼的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岳母大人就略顯的有些嚴格了。
只是,路明非沒有記錯的話,陳雯雯她爸爸好像是大學老師吧?大學老師工作不是挺輕鬆的麼,週末不是一般都放假吧?卡塞爾學院的那些老師反正沒事就去洛杉磯遠郊劃帆船什麼的,生活過得那叫一個小資,讓路明非想找個路燈給他們掛上了……
“陳雯雯你爸爸不是大學老師麼,這麼晚還沒回家啊?”路明非隨口問道。
陳雯雯愣了一下,有些奇怪路明非怎麼知道自己爸爸是大學老師的,她好像沒有對班上的同學說過自己家裡面的事情吧……
不過她還是如實地回答:“嗯,我爸爸是大學老師。其實他一般不會忙的這麼晚的,只不過最近學校那邊有個比較重要的工作,他是負責人。所以他近一段時間都挺忙的,經常八九點鐘才到家。”
路明非頷首:“原來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