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時的宋黨骨幹、副樞密使陳覺的主導下,南唐第一個目標就瞄準了剛剛安定的閩國。
經過兩年艱苦的戰爭,其中夾雜著唐軍數次慘敗,南唐費勁千辛萬苦終是平滅閩地,只可惜因為吳越國從中作祟,加之閩國地方勢力強大,只拿下建、汀兩州,未能盡全功。
不過王延政當年重建閩國的主力,一萬多建州勁卒,倒是被南唐悉數收編,並繼續駐守建州。
陳覺早就計劃調這支建州兵北上抗周,卻因為唐主李璟的遲疑不決只能作罷。
在四月中旬,李璟眼見淮南局勢持續糜爛,且與周朝談和無望,終於痛定思痛,密令徵調一萬建州兵北上,並交由陳覺指揮。
這一萬南唐最為精銳的建州兵,此刻正駐守在六合縣西面的堅固營寨內。
昨日周軍曾出城試探性地進攻過唐軍,選擇的正是最為堅固的城西營寨,結果自然是丟下百餘具屍首退回城中。
按照陳覺的佈置,城西與城南的唐軍最為精銳,而城東兵力最少,他料定周軍不敢往東突圍。
若是周軍真的往東突圍,那就再好不過了,往東只能去揚州,這一萬多周軍入了外無援軍的揚州城,就正中了唐軍的下懷。
韓令坤雖然在揚州城外擊破了南唐不少軍隊,但那些不過是些炮灰般的地方州軍,而且只是潰散罷了,這些潰兵如今已返回了轄地重整旗鼓,隨時可以再行出征。
只要張永德領著麾下這一萬多人馬突圍去了揚州,那陳覺便會盡起南唐在淮東十數萬大軍,重重圍困揚州,屆時揚州孤立無援外加糧草告罄,這合計四萬多周軍精銳就極有可能被南唐盡數圍殲在揚州。
這四萬精銳全是周朝禁軍,周軍若遭此重創,至少十年無力南顧,南唐也可重整淮南,聯合契丹伺機北進,乃至攻取中原。
陳覺搖晃著金閃閃的酒盞,盯著桌上的淮南地圖,笑意盈盈:“往東,一定要往東啊,張永德你可千萬別讓我失望。”
話音剛落,帳外忽然傳來一陣喧囂。
陳覺面露不虞,放下酒盞,正要叫人,卻有一人猛然從帳外衝入。
見是自己的傳令兵,陳覺厲聲問道:“怎麼回事?竟這般慌張?”
“樞相,周軍夜襲我軍城東大營,東邊天空一片赤紅。”傳令兵語氣急促。
“夜襲城東?”陳覺聞言一愣,旋即拍桌大笑道:“哈哈,好,城東好啊,讓他們打,讓他們打個夠!”
陳覺在城東就佈置了兩千兵馬裝裝樣子,為了就是誘使周軍向東突圍。
就連夜襲,陳覺都早有預料,在城南大營與城東大營的交界處,他佈置了重兵防備,不怕周軍乘勝襲擊城南大營。
“再去探,一有新軍情立刻來稟報。”陳覺高聲喝令道。
“是。”
待到傳令兵領命退出大帳,陳覺頓時難掩激動,興奮得又給自己滿上了一杯葡萄釀,邊倒邊唸叨著:“張永德呀張永德,你可太配合了,該叫我如何感謝你呢?”
端著酒盞在帳中漫步,陳覺的思緒不由有些飄忽:周軍此番算是徹底完蛋了,待我大勝回朝,定要攜威獨攬大權,扶宋齊丘那個老不死上去裝點門面,我徹底執掌宋黨,將那些個礙眼的孫黨文官盡數驅逐出朝,再苦心經營個一、二十載,架空李璟那多疑鬼,我已是一人之下的樞密使,未嘗不可行先祖陳霸先篡位之舉,如此我陳家便可二度君臨江表......
陳霸先便是魏晉南北朝時,南方最後一個政權南陳的建立者,他正是透過屢立軍功,一步步架空蕭氏梁朝奪取的帝位。
正當陳樞相沉浸於美妙的幻想世界時,傳令兵又急匆匆地衝進了營帳:“樞相,大事不好!”
陳覺正想象著自己身穿龍袍的威儀,卻被傳令兵驚醒,心情驟然糟糕起來。
“你就不能先通報再進帳麼?”
面對陳覺的質問,傳令兵額角冒出冷汗,將頭埋低:“可樞相吩咐在下,若是有緊急軍情,可以無需通報就入帳。”
陳覺畢竟是樞密使,很快就意識到了自己的不是,低聲咳了咳:“快說軍情。”
傳令兵當即回道:“周軍在攻破我軍城東大營後,驅使亂兵攻我城東大營,如今正與我軍在東邊營盤交戰。”
“這張永德好大的膽子,竟敢攻我本營。”陳覺咬了咬牙,問道:“周軍有多少人馬?是小股奇襲,還是大軍出動?”
“看陣勢,不像是小股奇襲。”傳令兵看得真切,東邊的夜空中塵土飛揚,絕不可能是小股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