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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王前事

“——改為贊成。”一聲音道。他忽抬頭,意識到這不是個機械,冰冷的聲音——這是個人聲。

像個男人的聲音,平平無奇,不見特徵,可能是其最顯著的特徵,然轉瞬之間他意識到這就是異常之處。此聲並非說話人的真聲。

“代號二十七。”二十七號道:“保留理由。”

“啊,二十七號說話了。”柯雲森點頭:“還有沒有?”

沉默持續,直到他拍手。藍光忽從天而降,將整個會場照得透亮——而他現在就看出來了,這山洞的下方——就是具巨大的龍骨!

“那麼,歡迎尊駕——四十一號!”他聽柯雲森朗聲道:“正式加入‘兄弟會’。”

他對他伸出手,那面上的傷痕,如今才透露出原本意氣風發的英俊樣貌:

“我的同志,願我們同心齊力,沐浴在真理永恆的光輝中,朝世界的淨化勉力而行。讓那低等而不幸的愚人彼此鬥爭消滅罷,我們的任務是圓滿的和諧。”

藍光漂浮在他頭頂,使他如蒙聖水,光潔如初:

“合同一體,親如兄弟。”他微笑,稍轉了個方向:“——當然,也可以是姐妹。”

“敘鉑.阿奈爾雷什文。”有人說,搖晃他的身體。一個女人的聲音:“醒來。要下雨了。”

他皺眉。意識的湧入吞噬資料和資訊——金水沖刷他的頭腦,他像在那人夢寐以求的冰冷海洋中沉沒後——再度上浮。

“我們該出發了。”這女人說。他睜開眼。

他轉過頭——順著柯雲森目光的方向。只有一個極小的角度,也許人不能注意到——但這是個巧合,因他原先就在看那方位——那喉嚨。

他轉過頭,和二十七號對視了。

“啊!”他驚呼,從夢中醒來。這女人向退一步,居高臨下,面色沉默地看著他。

“敘鉑團長。”來人道,目光平淡,但內似有暗雲。兩人對視,明尼斯美爾龍自溫霓別過頭,靜聲道:“我們得移動到有遮蔽物的地方去。”

他許久不動。他看著她,長久,無言,任記憶沖刷,似一個水人漸漸變空。

二十七號。他想。他看見過他

不。

她。)

“對。”他說。然後他同樣轉過頭,看向山丘之下。葳法瑟戈斯廷躺臥低地之中,光明最末,暴雨之前,仍是翠綠生機,勃發無垠。更遠,海聲遙傳,澎湃低語。

達彌斯提弗已近在眼前。

“——看來您叔父的軍隊已到了。”阿帕多蒙回頭對她說。她同樣邁步向前,夕陽將她的影拉得很長,她的步伐,穩定,每步相同,使身在無疑的變化中展現出其最威嚴的態勢的力度,令阿帕多蒙身旁那年老的女人面色微變。

阿帕多蒙,這個仍顯得英俊的中年男人向她介紹道:“這是我姐姐,聖蒂萊特。”

他並非是個性格熱烈而開朗的人,但當他低頭朝她露出笑容,那無關原因和來處的塵世幸福仿以天使煙雲降臨。軍隊行進聲在黃昏內顯整齊,有序,似宏大而堅定的軍樂——難道不似,目視她二人,如同對這——生命最本真,淳樸而愚昧幸福酷烈的守護?

安伯萊麗雅站定身,朝山坡下望。許多士兵也抬頭看她,如看幻覺。她聽見佩塔門在她身後發出輕微,理解而嘲諷的嘆息,寬恕那必然無知的執念。

為了生命的真知——為了生命本身。

她想到。三個——回答了兩個。

最後一個呢?

她抬起頭。在這個黃昏中,像審閱軍隊般低下頭,面如蒙在命定的肅穆之相裡,就像她已決定好要為三個答案中的一個——這以愛為始以愛為終的生命活動本身而奉獻此生了。

她想著第三個答案,然它其實已存在她身中:夕陽如火般潑灑她全身,引觀者生那無上的,不明的敬畏;這色彩和壯觀都是如此合稱,如此絢爛而酷烈,如血的化身,凝練升起,神聖,不容置疑,卻由不得喜悅。

她回頭望向佩塔門,這個懷孕的婦人,帶著半身血色,詢問那第三顆龍心的目的和緣由,她卻對她微笑,嘴唇翕動,問她:

——你會麼?

為了生命——

還是為了生命註定的破滅?

夕陽潑灑,像血刺,灑滿了庭院。